民间故事:生死镖
明朝末年,天下动荡不安,局势混乱不堪。在这样的世道下,替人保镖送货的镖局生意却异常红火,其中,“威远镖局”最为声名远扬。
这威远镖局能有如此地位,全靠镖头林远,他武艺高强,为人重义守信,在他执掌镖局以来,从没有失过一趟镖,堪称镖局的中流砥柱。
这一日,前任知府赵大人竟亲自来到威远镖局托镖。他迈进镖局后,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,示意跟随而来的家丁退下。林远心领神会,也挥手让手下众人散去。待周围无人后,赵大人这才压低声音,道出了此次前来的缘由:他想请威远镖局走一趟镖。
林远听后,不禁微微皱眉,果断拒绝道:“赵大人,这不符合镖局的规矩啊!这趟镖,您还是另找别家吧!”说着,大手一挥,正要喊“送客”。
赵大人却突然将一个牛皮信封硬塞进林远手里,紧接着,深深地弯下腰行了一拜,神情悲切地说道:“林镖头,您就当是为了天下百姓,救救这苍生吧!”话音刚落,他竟猛地拔出腰间匕首,狠狠朝着自己的心窝捅去。
以林远的身手,要躲开这个牛皮信封,顺势夺下匕首,本不是什么难事。只是赵大人好歹曾是知府,林远顾及他的颜面,再者又被他那番为苍生的话语分了神,加之赵大人一心求死,自尽时拼尽了全身力气,动作又快又狠,所以林远一下没能拦住,赵大人当场就丢了性命。
如此一来,赵大人托付的这趟镖,就成了镖局中极为特殊的“生死镖”!
原来,镖局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,只要镖头接过了托镖人的东西,而托镖人又当场自尽,那么镖局无论如何都要完成这趟镖的任务,拼死也要保住这趟镖。
否则的话,不但镖局的老大要以命抵偿,就连整个镖局也不能再继续经营下去。因为这一趟镖,从一开始就已经赌上了生死,所以才被称作“生死镖”。
林远掂量着手中的信封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看来,这趟镖是无论如何都不得不接了!
第二天,林远精心挑选出镖局里最为精壮、武艺高强的镖师,大张旗鼓地出发了。队伍前面高高举起两面旗帜,左边那面写着“威远镖局”,字迹苍劲有力;右边那面则写着“生死镖”,字体浑厚深沉。
如此大的阵势,摆明了就是告诉众人:这趟镖,他们是要拼上性命去保了!同时,这也是在向各路绿林好汉发出警告,别轻易打这趟镖的主意。
不知不觉间,镖队来到了黑风岭的势力范围。这黑风岭可不是一般的地方,岭上的寨主叫王猛,此人武艺高超,胆大包天,不仅时常洗劫来往的镖队,就在前段日子,竟然还把朝廷押送的税银给抢走了,可谓是声名狼藉。
当镖队行进到山路的一个转弯处时,一个穿着农夫衣服的汉子骑着毛驴,急匆匆地想要抢在镖队前头转弯。“慢着!”
林远大喝一声,身形如电,几个起落就冲到前面几丈远的地方,一把将那汉子从毛驴上扯了下来,目光冷峻地说道:“跑得这么急,是要去给你们寨主通风报信,好设下埋伏吗?”
这个汉子其实已经悄悄跟着镖队大半天了,正暗自高兴没人发觉,没想到被林远一语道破心思,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如纸,一句话也不敢应答。
“回去告诉你家王寨主,别再打这趟镖的主意了。看清楚,这可是生死镖!赶紧滚吧!”林远说完,双手猛地一用力,将那汉子朝着空中扔了出去。这一下,林远可是动了真功夫,那汉子就算不摔断腿,至少也得废掉一只手。
就在这时,只见远处一道黑影如流星般飞来,轻轻巧巧地托住了汉子,稳稳地落在地上。众镖师定睛一看,来人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,满脸的飞扬跋扈,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。
林远微微一笑,说道:“这位兄弟,想必就是王猛王寨主吧?好厉害的功夫啊!”
“废话!既然知道这是我的地盘,还敢伤我的兄弟?”王猛一句话,气得在场的十几位老镖师个个牙关紧咬。
林远远远望去,只见王猛身后的人数和自己这边差不多,但不知道是否还有隐藏的后援。万一双方打起来,不知会有多少兄弟要在这里丢掉性命!
他略微沉思了一下,说道:“那再好不过了!王寨主如此爱护自己的兄弟,想必也不愿看到有人流血牺牲。这样吧,咱们双方都别让兄弟们动手,就我们俩来过过招。若是王寨主赢了,这趟镖我自然双手奉上;要是……”
“要是我输了,我就是缩头乌龟!”王猛没等林远把话说完,就挥舞着一柄铁锤,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。林远也毫不含糊,迅速提起胡刀,两人你来我往,瞬间就交战在一起。
林远的招数沉稳老练,蕴含着深厚的功底;王猛则是刚猛有力,出招迅猛如电,两人一时之间难分高下。他们从中午一直战到半夜,又从半夜打到第二天中午,整整一天一夜都没有停歇。
毕竟林远年纪稍大,体力渐渐有些跟不上,动作也开始迟缓起来。王猛瞅准这个时机,使出了自己生平的绝技,猛地一击。只听“咣当”一声,林远手中的胡刀脱手飞出。
“林远,果然有两下子!”王猛得意洋洋地大笑道,“还从来没有人和我交手这么久呢!哈哈,这趟镖,我是吃定了!”
“等等!”林远脸色苍白如纸,气息微弱地缓缓说道,“今天我身体实在不舒服,咱们十五天后,再来一决高下!到时候,你可未必能赢得了我!”
王猛嘲讽地笑道:“那刚才咱们定好的规矩岂不是……”
林远听了,沉默不语,缓缓弯腰捡起地上的胡刀,“咔嚓”一声,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一条右臂生生削了下来。这一幕,惊得众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,纷纷哗然。
“哈哈!有意思!弟兄们,把镖队的财物全部搬走,但没有我的命令,谁都不准乱动!”王猛心里暗自琢磨:林远没了一条手臂,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,十五天后,定要让他输得心服口服!
转眼间,十五天的期限就到了。威远镖局的镖师们纷纷忧心忡忡,因为林远右臂的伤势还远远没有完全康复。可林远却反复叮嘱大家,说自己已经有了全盘的计划,让大家千万不可轻举妄动。
果然,两人再次交手后,左手持刀的林远处处避让,被王猛打得气喘吁吁。一个下午过去,林远的左手又挨了王猛铁锤的重重一击,手中的胡刀也“咔嚓”一声断成了两半!
林远气得浑身直哆嗦,抓起断刀,递给王猛,咬牙说道:“再给我十五天!”
“好!”王猛意气风发,手起刀落,又把林远的左臂也给劈了下来。这突如其来的变故,不仅让威远镖局上下众人震惊得合不拢嘴,就连黑风岭的喽啰们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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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只手都没了,这还怎么比?林远紧紧咬住牙关,强忍着剧痛,缓缓吐出一口气,才勉强没有昏厥过去,他声音低沉地说道:“下回,我们只比拳脚!”
“这个自然。”王猛不屑地应道。
镖局的镖师们这才恍然大悟:难道林远所说的全盘计划,就是牺牲自己?经历了这两次断手的剧痛,就算最后输了,威远镖局也不至于被人看扁!
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,镖局上下众人暗暗下定决心,今天就是最后一战了!只要林远一输,就算拼了性命,大家也要和黑风岭的人奋战到底!
两人刚一交手,林远就一味地往后退。王猛见此情形,索性不再躲避,猛地向前冲了过来。林远看准时机,跟着向前一脚踢去。王猛听声辨劲,立刻意识到这一脚非同寻常,想要后退躲避,可他向前冲的势头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!
情急之下,他伸手朝着林远的肩头按去,顺势反手一掠,想要按住林远的双肩,把他摔倒在地。哪知道林远的肩头空荡荡的,根本不受力!王猛心中大呼上当,就在这一瞬间,林远毫不迟疑,转身又是一脚。
“啊!”王猛被这一脚直直地向后踢飞出去,跌跌撞撞了几下,竟然硬是没能爬起来。他呆呆地望着林远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林远长叹一口气,问道:“你是不是不服气,觉得自己不该输在我手上?”
王猛重伤之下,一时间说不出话来,只是眨了眨眼睛,算是做了回答。
林远无奈地叹了口气,说道:“我使出的招数,是早年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,那是一位双臂俱断的武林奇人自创的招式。这一招,只有抓住对手的双肩才能破解,可对手既然双臂都断了,自然也就无处下手。这一招,堪称武学中的必胜之招,但又有谁愿意为了这胜利,狠心自断双臂呢?”
原来,第一次交战时,林远就已经看出王猛功力深厚,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制服他,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苦肉计,先后折断自己的双臂,诱使王猛轻敌,然后趁机使出这必胜的招数,一举将他制服。
见大事已成,林远不禁仰天长啸一声,随后吩咐手下:“把王猛押进囚车,解送到京城去!”
“不!这不符合规矩!”王猛喷出一口鲜血,怒声说道,“我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,你居然设计来抓捕我?”
林远声色俱厉地说道:“我与你并无私人恩怨,只是不久前你劫走了朝廷的税银,害得你父亲赵大人身败名裂!你本是好好的官宦子弟,为何要做出洗劫商队、官府,甚至连穷苦百姓都不放过的恶行?”
王猛还想狡辩,林远示意手下展开那个牛皮信封,里面正是赵大人的亲笔密信。原来,王猛自幼聪明伶俐,只是心高气傲。
为了磨练他的性子,赵大人特意送他去学艺,没想到王猛学成武功后,竟然走上了打家劫舍的歧途。眼看着儿子如此堕落,赵大人绝望至极,这才用自己的性命委托林远,无论如何都要把儿子送去官府,总好过让他继续在外面为非作歹,危害百姓。
当初赵大人所托的镖,其实就是他那不成器的儿子——王猛这个大活人!
从此以后,江湖上的各路豪杰都感念林远的仁义之举。哪怕后来林远不再亲自押镖,威远镖局也再没有失过一次镖,成为了江湖中一段传颂的佳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