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节俭老人的町屋生活
昭和六十二年的秋,东京都世田谷区的老町屋街区还浸在潮湿的桂花香里。72 岁的铃木澄江踩着木屐走过石板路时,木屐齿缝里还沾着今早从菜市场捡的烂菜叶 —— 不是穷到买不起菜,是她这辈子都改不了的习惯。从战后靠着给人缝补浆洗拉扯大独子铃木健一,到现在儿子成了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,她的存折里躺着六位数存款,可依旧把 “每一分钱都要花在刀刃上” 刻在骨子里。
新搬的町屋是健一挑的,说是 “让母亲住得舒服些”。木质结构的平房带着二十坪的小院,院里那棵老樱花树还是上世纪初栽的。可澄江第一天住进来就皱着眉:电表转得太快了。她每天只在做饭时开半小时煤气灶,电灯只开厨房那盏 15 瓦的荧光灯,晚上七点就摸着黑躺进被窝,怎么看也不该有那么高的电费。
“妈,您就是想太多了。” 健一周末提着寿司来探望时,被母亲拉着看电表,忍不住叹气,“这房子老了,线路可能有点损耗,差不了几个钱的。”
“差不了几个钱?” 澄江瞪圆了浑浊的眼睛,枯瘦的手指戳着电表上的数字,“上个月我在浅草的旧公寓,电费才八百日元,这儿居然要两千三!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?”
健一知道母亲的脾气,没再反驳,只说下周要去大阪出差,让母亲要是不放心,就去他家住几天,顺便让房子通通风。澄江眼睛一亮:这倒是个好主意。关掉所有电源,看看电表还走不走,不就能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?
第二章 消失的电量
周二清晨,澄江把厨房的煤气阀拧紧,拔掉了唯一的电器 —— 那台用了十年的小收音机的插头,连院子里的水龙头都关了总阀。她锁门前又绕着房子转了三圈,确认所有窗户都插好木栓,才背着布包去地铁站。健一的家在新宿,住的是 20 层的公寓,电梯里的镜子照得她浑身不自在 —— 总觉得那光滑的镜面会映出不该有的东西。
在儿子家的七天,澄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。不是嫌弃儿媳美穗做的饭太咸,就是觉得公寓里的暖气太费电。每天早上她都要给健一打电话,问能不能让物业去看看老房子的电表,可健一总说 “出差忙,等回来再说”。直到周日下午,她实在忍不住,没打招呼就坐地铁回了世田谷。
推开町屋的木门时,桂花香混着一股淡淡的霉味飘进来。澄江第一时间就冲到电表前,眯着眼睛看数字 —— 心脏猛地一缩:她走之前电表是 12563,现在居然变成了 12571!整整走了 8 度电!
“不可能!” 她喃喃自语,翻出钥匙打开配电盒,里面的总开关确实是断开的。她蹲在地上,手指顺着电线摸,从配电盒到厨房,再到卧室,每一根线都检查得仔仔细细。木质地板被她踩得 “吱呀” 响,阳光透过纸拉门照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,可她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。
检查到傍晚,连晚饭都忘了做,澄江还是没找到问题。她坐在客厅的榻榻米上,端着搪瓷杯喝着凉茶,目光无意间扫过电话机座 —— 那是健一怕她寂寞,特意装的 rotary 电话。就在这时,她发现电话座旁边的地板缝里,露出了一小截黑色的电线,不是电话线的白色,也不是家里电器的灰色,是那种工业用的粗电线。
澄江的心 “咚咚” 跳起来。她起身搬开沉重的电话桌 —— 桌子是紫檀木的,还是上一任房主留下的,据说值不少钱。桌子挪开后,那截电线看得更清楚了,它从地板的一个小孔里钻出来,顺着墙根延伸到墙角,最后又钻进了另一个小孔,像是一条藏在暗处的蛇。
“这是通向哪儿的?” 她蹲下来,用指甲抠了抠地板上的小孔,木屑簌簌往下掉。直觉告诉她,电费的秘密就在这条电线里。
第三章 地底的秘密
第二天一早,澄江就去了附近的工地,找了两个正在挖排水沟的工人。“你们帮我挖个坑,我给你们三千日元。” 她掏出钱包,数出三张一千日元的纸币,那是她省了半个月的菜钱。
工人是一对父子,父亲叫佐藤,儿子叫佐藤明。听说只是挖个坑,还能赚三千日元,立刻提着铁锹跟着澄江回了家。“就在这儿挖。” 澄江指着电话桌旁边的地板,“挖到看到东西为止。”
佐藤父子开始挖坑。木质地板被撬开时,露出了下面的泥土,带着一股潮湿的腥气。铁锹插进土里的声音在安静的町屋里格外刺耳,澄江站在旁边,手紧紧攥着围裙,手心全是汗。
挖了快一个小时,当坑深到一公尺时,佐藤的铁锹突然碰到了硬东西。“有了!” 他喊了一声,放慢了动作,用手把周围的泥土拨开。先是露出了银色的金属外壳,接着是冰箱门的把手 —— 居然是一台双门冰箱!
“这谁家把冰箱埋在地下啊?” 佐藤明挠着头,一脸疑惑。澄江的心跳得更快了,她走过去,蹲在坑边,看着那台沾满泥土的冰箱,突然想起上一任房主 —— 一对姓松本的医师夫妇。
她搬进来的时候,是健一和中介办的手续,只见过松本医师一面。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,戴着金丝眼镜,说话温文尔雅,说要去美国定居,所以急着卖房。当时她还觉得捡了便宜,现在想来,松本太太好像从来没露过面。中介说松本太太提前去美国收拾房子了,可澄江总觉得哪里不对劲。
“打开看看。” 澄江的声音有些发颤。佐藤父子对视一眼,佐藤伸手抓住冰箱门的把手,用力一拉 ——“哐当” 一声,冰箱门开了。一股混杂着腐臭和冷气的味道瞬间涌了出来,佐藤明 “哇” 的一声就吐了,连滚带爬地跑出了院子。
澄江也差点吐出来,她用袖子捂住鼻子,眯着眼睛往冰箱里看 —— 里面躺着一个女人,穿着白色的睡袍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。她的脖子上有一道轻紫色的勒痕,舌头吐在外面,眼睛瞪得大大的,眼球朝向左上方,像是在盯着冰箱顶的某个地方,又像是在乞求谁能打开这扇门。尽管冰箱还在制冷,但冷度明显不够,女人的身体已经开始肿胀,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,冰箱底部积着一层淡黄色的尸水,顺着冰箱门的缝隙流出来,渗进泥土里。
“报、报警!” 澄江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她踉跄着后退,撞到了身后的电话桌,电话听筒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,发出刺耳的忙音。
第四章 警方的调查
接到报警电话后,世田谷警署的刑警很快就到了。带头的是 45 岁的田中一郎,他从事刑警工作二十年,见过不少诡异的案件,可把尸体藏在冰箱里埋在地下,还是头一次。
法医先对尸体进行了初步检查。“死者年龄在 35 到 40 岁之间,死亡时间大概在一个月前。颈部有扼痕,应该是窒息死亡。” 法医蹲在坑边,用镊子夹起死者头发上的一点泥土,“尸体被塞进冰箱后,冰箱应该是一直通电的,所以腐烂速度比较慢,但最近可能因为线路问题,制冷效果变差了。”
田中一郎走到澄江面前,递过去一杯热茶:“铃木女士,您能再说说发现冰箱的过程吗?”
澄江喝了口热茶,情绪稍微稳定了些,把电费异常、关掉电源后电表仍在走、发现陌生电线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“那根电线,应该就是冰箱的电源线。” 田中指着从冰箱后面延伸出来的电线,那根电线穿过坑壁,连接到房子外面的电表箱 —— 原来凶手为了不让人发现冰箱在用电,特意接了一根绕过总开关的电线,直接连到电表上。
“上一任房主松本医师,您还记得他的联系方式吗?” 田中问。
澄江摇摇头:“都是我儿子和中介联系的,我只见过他一次。”
田中立刻让人去查松本医师的信息。中介公司提供的资料显示,松本医师名叫松本浩,42 岁,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部,之前在一家私立医院当外科医生。他的妻子名叫松本雅子,38 岁,是一名护士。一个月前,松本浩以 “全家移民美国” 为由,将房子低价出售,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了。
警方在房子里进行了仔细搜查,在卧室的壁橱深处,发现了一个被藏起来的首饰盒,里面有一枚钻戒和一张松本夫妇的合照。照片上的松本雅子笑容温柔,和冰箱里那个瞪大双眼的女人一模一样。
“看来死者就是松本雅子。” 田中拿着照片,眉头紧锁,“松本浩有重大作案嫌疑。”
可松本浩已经消失了一个月,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警方调取了机场和港口的监控,没有发现松本浩出境的记录。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,没留下任何线索。
第五章 邻居的证词
为了找到更多线索,田中一郎开始走访附近的邻居。住在澄江隔壁的是 68 岁的山田光子,她和澄江一样,是个独居老人,每天都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。
“松本太太啊,我见过几次。” 山田光子坐在藤椅上,喝着茶,“人很和善,每次见到我都会打招呼。大概一个月前的一个晚上,我听到隔壁有吵架的声音,好像是松本医师和他太太在吵什么,声音很大,还摔了东西。”
“您还记得具体是哪天吗?” 田中问。
“应该是 10 月 15 号左右,那天晚上下着雨,我记得很清楚,因为我的晾衣绳被风吹断了,衣服全湿了。” 山田光子回忆道,“第二天我就没再见过松本太太,倒是松本医师,那天早上提着一个很大的黑色行李箱出门,表情很严肃,我跟他打招呼,他都没理我。”
另一个邻居,住在斜对面的佐藤启介,是个上班族,每天早上都会经过松本家。“10 月 16 号那天早上,我看到松本家的车库门开着,里面停着一辆货车,好像在搬东西。我当时没在意,现在想想,那辆货车很可能是用来运冰箱的。”
根据邻居的证词,警方推测,松本浩在 10 月 15 号晚上和妻子发生争执,失手杀死了她,然后在第二天早上用货车把冰箱运到家里,埋在地下,接着又处理了现场,之后就带着行李消失了。
可他为什么要把尸体藏在冰箱里,还埋在自己家里?这不符合常理。一般来说,凶手都会把尸体藏在偏僻的地方,避免被发现。松本浩作为一名医生,应该更清楚如何处理尸体,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?
田中一郎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。他再次回到松本家,仔细检查了那个埋冰箱的坑。坑的大小刚好能容纳冰箱,挖得很规整,显然是提前计划好的。而且冰箱的电源线被巧妙地连接到电表上,不仔细检查根本发现不了。这说明松本浩不是临时起意,而是早就有了预谋。
第六章 澄江的回忆
就在警方陷入僵局时,澄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那天她在检查线路时,在卧室的地板下,发现了一张被撕碎的纸条,当时她以为是没用的废纸,就随手扔了。现在想来,那张纸条上好像写着一些数字和英文。
“田中警官,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情。” 澄江找到田中,把这件事告诉了他,“那张纸条就在卧室的地板缝里,我记得上面有‘USA’和‘10.25’的字样。”
田中立刻带着人去卧室,撬开地板,在缝隙里仔细寻找。终于,在一块木板的下面,找到了几片被撕碎的纸条,拼起来后,上面写着:“USA,Los Angeles,10.25,LAX”。
“LAX 是洛杉矶国际机场的代码,10.25 应该是日期。” 田中看着纸条,眼睛一亮,“松本浩可能打算在 10 月 25 号去洛杉矶!”
他立刻联系了国际刑警,请求协助调查洛杉矶国际机场的入境记录。同时,警方还在松本浩的医院档案里发现,他在三个月前就以 “进修” 为由,向医院提交了辞职申请,还提前支取了所有的存款。
“看来他早就计划好了要杀妻,然后逃到美国。” 田中说道,“他把尸体藏在自己家里,可能是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等风头过后再回来处理。可他没想到,新搬来的铃木女士这么细心,发现了电费的异常,最终暴露了他的罪行。”
10 月 25 号那天,国际刑警在洛杉矶国际机场抓获了准备入境的松本浩。面对警方的审讯,松本浩起初还想狡辩,但当警方拿出他藏尸的证据和邻居的证词时,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。
原来,松本浩在外面有了情妇,还挪用了医院的公款,打算和情妇一起逃到美国。松本雅子发现了他的秘密,和他发生争执,松本浩失手杀死了她。为了不被发现,他想到了把尸体藏在冰箱里埋在地下的办法,以为这样就能瞒天过海,可最终还是因为一个节俭老人对电费的较真,暴露了自己的罪行。
第七章 尘埃落定
松本浩被引渡回日本后,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。澄江也因为这件事,成了附近街区的 “名人”,邻居们都说她 “心思细,胆子大”。可澄江却没觉得开心,她总觉得那间町屋里,还残留着松本雅子的气息。
健一提出要把房子卖掉,让母亲搬去和他一起住,可澄江却拒绝了。“这房子没做错什么,错的是人。” 她每天还是会像以前一样,早起打扫院子,给樱花树浇水,只是在路过那个曾经埋着冰箱的地方时,会多停留一会儿,对着泥土轻声说:“姑娘,安息吧,凶手已经受到惩罚了。”
冬天来临的时候,院子里的樱花树落光了叶子,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。澄江坐在院子里晒太阳,手里拿着松本雅子的那张照片,照片上的女人笑容依旧温柔。她把照片埋在樱花树下,撒上一把樱花花瓣:“以后,你就和这棵树一起,陪着我吧。”
电表再也没有出现过异常,电费也恢复了正常。澄江还是像以前一样节俭,只是偶尔会多做一份饭,放在樱花树下,像是在招待一位看不见的客人。她知道,有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,但那些逝去的生命,不该被忘记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世田谷区的老町屋街区依旧平静,桂花香每年秋天都会准时飘来,樱花树每年春天也会准时开花。只有澄江知道,在那平静的表象下,曾经发生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悲剧,而那段悲剧的真相,是由一个对电费较真的节俭老人,一点点揭开的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