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:四命奇案

 

 

民间故事:四命奇案

明朝天顺年间,杭州府有个沈富商,家里富得流油,家产几辈子都花不完。生意顺风顺水,妻妾成群,日子过得无忧无虑。

上了岁数后,沈富商把生意交给儿子,自己安心养老。

他特别喜欢养鸟,还得了个“沈鸟儿”的外号。他花重金买了一只与众不同的画眉鸟,这鸟不仅长得漂亮、叫声好听,还通人性,会讲人话,甚至能跟人唠嗑。

沈富商对这鸟喜爱得不行,还专门请杭州有名的工匠打造了一个精巧的鸟笼子,整天提着鸟笼在西湖边闲逛显摆,好多人都慕名去看这只神奇的鸟。

有个安徽商人也爱鸟,看到这画眉鸟后十分眼馋,就跟沈富商说愿意出十两银子买。

可沈富商根本看不上这点钱,说别说十两,就是一百两也不卖。

一天早上,沈富商又去西湖边遛鸟。他起得早,到西湖边的时候还没什么人。

走着走着,他突然肚子剧痛,疼得直不起腰,捂着肚子慢慢蹲在路边,后来实在受不了,直接歪倒在地上嘴里哼哼叫。因为太早了,西湖边没人经过,沈富商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

过了好一会儿,终于有个箍桶匠路过。沈富商赶紧招呼他:“小兄弟,你去我家叫我家人来,我这肚子太疼了!”

箍桶匠是个热心肠,一看老头疼成这样,赶紧把挑着的工具扔到一边,跑去沈家叫人。

可等沈家人赶来时,西湖边已经围满了人。原来,沈富商的脑袋没了,只剩下一具无头尸体。

沈家人乱作一团,四处寻找脑袋,脑袋没找着,却发现了箍桶匠的工具,里面的箍桶刀还带血。这可是重要物证,沈家人赶紧扣下。

这时,有人想起沈富商的鸟,一找,鸟也没了,鸟和脑袋都没了,就剩个无头尸体和带血的箍桶刀。

沈家人立刻报案,官府派人来查看。沈家人跟官府说:“我们捡到这带血的箍桶刀,我家老爷肯定是箍桶匠杀的。”

官府的人一看,刀上确实沾着不少血,也没多想,就认定箍桶刀是作案工具,那刀的主人箍桶匠自然就是凶手了。

于是,众人一拥而上,把箍桶匠掀翻在地,捆得结结实实押回了衙门。

到了衙门,公差跟知府一说,知府一听是沈富商死了,他家可不好惹,现在箍桶匠和带血的刀都在,就觉得这案子好办。

他把箍桶匠带上堂,直接问:“你招是不招?”箍桶匠一脸懵:“我招什么呀?人不是我杀的,我就是帮忙跑腿去沈家叫人,怎么成杀人犯了?”

知府一拍惊堂木:“人证物证俱全,容不得你不招,大刑伺候!”两边衙役不管三七二十一,对箍桶匠一顿严刑拷打。

最后,箍桶匠实在受不了,只好招供,承认人是自己杀的,用的就是那把箍桶刀。

知府又问:“人头在哪儿呢?”箍桶匠说:“我扔湖里了。”知府接着问:“那鸟呢?”箍桶匠说:“我光顾杀人了,没注意鸟,可能飞了吧。”

知府又问:“鸟飞了,那鸟笼也飞了?鸟笼呢?”箍桶匠被打得不行了,只想别再挨打,就瞎编:“我也扔湖里了。”

知府不能就这么结案,人头都没找着怎么行?可刀扔湖里了,上哪儿捞去?没办法,先把箍桶匠收押,然后和沈家商量,官府和沈家各出一份赏金,重金悬赏,谁能把沈富商的脑袋捞上来就给谁钱。沈家不差钱,出了一大笔。

重赏之下必有勇夫,没过几天,有一对渔民兄弟来领赏,说在湖里捞着个人头,看着像沈富商的。

众人一看,脑袋都泡烂了,根本看不出是谁。可案子还得结。知府急于结案,就找沈家商量:“这人头泡成这样,肯定分辨不了了,但这段时间就你们家这一桩案子,所以这人头肯定是沈富商的。”

沈家人被案子拖得头昏脑涨,居然就接受了知府的狡辩,拿出赏金谢过渔民兄弟。

沈家人把人头领回去,和尸首缝在一起,风光大葬了沈富商。知府写了结案陈词,上报朝廷,判箍桶匠死罪,秋后问斩。这案子就这么结了。

一转眼七年过去了,有个工匠求见沈家人,说见到了沈老爷用过的鸟笼子。沈家人大吃一惊,问:“你在哪儿见着的?你怎么知道是沈老爷的?”

工匠说:“这鸟笼是我做的,我能不认识?当初沈老爷花重金让我打造,这是我的得意之作,和其他鸟笼不一样。”

沈家人赶紧问:“你跟那人怎么说的,怎么问的?”工匠就把事情经过说了。原来,工匠接了个苏州的活儿,在苏州市场上见到了这个鸟笼子,一眼就认出来了。

他很惊奇,就问卖主:“你这鸟笼子哪来的?”卖主说:“我从杭州一个人手里买的。”

沈家人这下明白了,敢情当初父亲不是箍桶匠杀的,得去报官。这时知府已经换了两拨,新到任的知府一听这事儿,马上吩咐把卖鸟笼子的人抓回来。

带回来一审问,那人供出了上家,知府又让人把上家抓回来。上家也熬不住打,说实话了。

原来,沈富商肚子疼躺地上,叫箍桶匠回家叫人,箍桶匠走后,上家路过。他认识沈富商和他的鸟,就过去问怎么回事?沈富商说肚子疼,箍桶匠去了很久没回来,麻烦他再去家里叫人。

话还没说完,就疼晕过去了。上家一看,鸟笼在边上倒着,画眉鸟在笼子里蹦来蹦去,就起了歹心。他瞧见箍桶匠的箍桶刀,一不做二不休,抡起刀把沈富商脑袋砍下来,带着脑袋和鸟笼顺着西湖岸边跑了。

他还挺聪明,趟着水走,没留下痕迹。跑了没多久,看到一棵大树,树底下有个很大的树洞,能藏进去一个小孩儿,他就把沈富商的脑袋扔到了树洞里,自己带着画眉鸟跑了。

知府一听,赶紧派人去树洞里找,果然找到了沈富商的脑袋。叫沈家人来辨认,沈家人也认不出来了,毕竟都七年了,也烂了。

但沈家人发现脑袋上别的簪子是他们家的,所以确定这人头就是沈富商的。这下,七年前的案子终于告破。

可新问题又来了,之前那俩渔民兄弟拿过来的脑袋是谁的呢?他们还领了赏金。知府马上派人把哥俩抓来,一顿打后问:“冒领赏金,你们知罪吗?交代这人头是谁的!”

哥俩招了,原来七年前那颗人头是他们父亲的。他们父亲病死了,正没钱安葬,看到官府的告示,就商量着把老头的脑袋砍下来,弄乱头发,扔水里泡了几天,等泡烂看不出模样了,捞出来冒充沈富商的,没想到居然糊弄过去了,还领到了赏金。

知府大怒,一拍惊堂木:“那是你们亲爹,你们也下得去手?”兄弟俩还狡辩:“我们反正没钱安葬他,用他的头冒充沈富商的,得了钱,我父亲的头也被厚葬了,这不两全其美吗?”

知府气得头晕:“你们两个无赖,身首异处叫两全其美吗?”

最后,知府宣判,把凶手和这俩兄弟全判了死刑。

这个故事出自明代郎瑛的《七修类稿》,大概是件真事儿。古人说玩物丧志,这一只画眉鸟,竟然引发了五条人命的悲剧,实在令人唏嘘。当初那个乱判案子的知府,身居高位,却如此草菅人命,实在该被追究责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