聊斋志异:嘉平公子

 

聊斋志异:嘉平公子

在嘉平县,有一位公子,生得眉清目秀,面如冠玉,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潇洒之态,正值十七八岁的青春年华,恰似那春日里含苞待放的娇花,引得众人瞩目。

一次,公子赴郡里参加秀才科考,途中偶然路过一家妓院。这妓院乃是许鸨母所开,门庭虽算不上奢华,却也透着几分暧昧的脂粉气。公子不经意间抬眼望去,只见门内立着一位年轻女子,那容貌恰似天仙下凡,明眸善睐,秋波动人,公子瞬间便被吸引住了,禁不住停下脚步,呆呆地凝视着她。那女子似有所感,微微扬起嘴角,露出一抹倾国倾城的笑容,轻轻点了点头。公子仿若被勾了魂儿一般,不由自主地凑上前去,与她搭起话来。

女子朱唇轻启,柔声问道:“你住在哪里?” 公子忙不迭地告知她自己住宿之地。女子眼珠一转,又问:“住处可有旁人?” 公子如实回答:“并无他人。” 女子眉眼含笑,悄声道:“我夜间去拜访你,千万莫要让人知晓。”

公子满心欢喜地回到住所,好不容易挨到夜幕降临,赶忙将童仆都支开了,独坐在屋内,满心期待地等着女子到来。不多时,那女子果真翩然而至,宛如夜色中的精灵。她莲步轻移,走到公子面前,自我介绍道:“我小名叫温姬。” 说罢,脸颊微微泛红,又接着说,“我见公子俊美风流,心中倾慕不已,这才背着鸨母前来。我愿与公子订下终身之约,不知公子意下如何?” 公子听闻,喜上眉梢,连连点头。

自此之后,温姬两三夜便来与公子相聚一回。一日夜晚,风雨大作,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棂上。就在公子以为温姬不会来时,她却冒着大雨如期而至。进门后,她轻轻脱下被雨水湿透的外衣,随手扔到衣架上,又弯下腰,脱下沾满泥巴的小靴子,递到公子手中,娇嗔道:“帮我擦擦吧。” 公子接过靴子,瞧着这双用绣有五色花纹的新锦做成的靴子,此刻却被泥水涂得脏兮兮的,心中不禁一阵惋惜。温姬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,轻声说道:“我并非有意让你做这等下贱活儿,只是想让你知晓我对你的一片痴情。”

窗外雨声潺潺,仿若一曲悠扬的乐章。温姬灵感突发,信口吟出一句诗:“凄风冷雨满江城”,随后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公子,说道:“公子,你来续下句。” 公子面露难色,推辞说自己不懂诗。温姬柳眉微蹙,略带失望地说:“公子这般一表人才,怎会不懂诗呢?真是扫了我的兴致。” 说罢,又温言劝公子日后要好好学习。公子心中虽有些窘迫,却也点头应下。

随着时间推移,两人来往愈发频繁,家中仆人们渐渐察觉到了异样。公子的姐夫宋某,出身世家,听闻此事后,好奇心顿起,暗地里恳求公子让自己见见这位温姬。公子拗不过,便将此事告知了温姬。温姬听闻,柳眉倒竖,坚决不同意。宋某不死心,竟偷偷藏到仆人房里,待到温姬进来时,趴在窗子上,瞪大了眼睛往外偷看。这一看之下,宋某瞬间神魂颠倒,仿若被抽走了魂魄,再也按捺不住,急忙推门而出。温姬警觉,瞬间起身,一个翻身,轻盈地越过墙头,消失在夜色之中。

宋某对温姬思念如狂,回到家中,思来想去,备下厚礼,前往许鸨母处,指名要见温姬。鸨母一脸诧异,上下打量了宋某一番,说道:“是有个温姬,不过,她已死去多年了。” 宋某闻言,惊愕得瞪大了眼睛,呆立当场。他满心狐疑地回到公子处,将鸨母所言告知公子。公子听闻,如遭雷击,这才惊觉,原来与自己日夜相伴的温姬竟是鬼魂。

到了夜晚,公子心怀忐忑地将宋某的话告诉了温姬。温姬倒也坦然,直言承认道:“没错,我确实已不在人世。但你欲求美人相伴,我渴望俊朗郎君,你我二人各遂心愿,又何必在乎是人是鬼呢?” 公子听她这般说,仔细一想,觉得也颇有道理,心中的恐惧便渐渐消散了。

公子考完试,便启程返回家中,温姬不离不弃,一路跟随。旁人自是看不见她,唯有公子能瞧见那道婀娜的身影。回到家中,公子让温姬住在书房,自己也搬了进去,独宿书房,不再回卧室。父母见公子这般行径,心中满是疑惑,暗暗揣测公子是不是中了邪。

温姬有一回回去探亲,公子趁着这个时机,偷偷将此事告知了母亲。母亲大惊失色,赶忙告诫公子,要他与温姬断绝关系,莫要再深陷其中。公子却仿若被迷了心智,对母亲的话充耳不闻。父母见此,忧心如焚,想尽各种办法,试图驱赶温姬,可那女子却仿若生根一般,始终不肯离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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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日,公子有事要交代仆人,便写了张简帖,置于桌上。那帖子上错别字连篇:花椒的 “椒” 字错成了 “菽”,生姜的 “姜” 写成了 “江”,“可恨” 写成了 “可浪”。温姬瞧见这张帖子,心中一阵失望,她莲步轻移,走到桌前,拿起笔,在帖子背面愤然写道:“何事‘可浪’?花菽生江。有婿如此,不如为娼!” 写罢,她将公子唤至跟前,面若寒霜,说道:“我当初以为你是世家文人,才不惧羞耻,主动上门。却未曾料到,你竟是个虚有其表之人!我这般以貌取人,怎会不被天下人耻笑!” 言罢,她身形一晃,瞬间消失不见。

公子听了温姬的斥责,心中虽满是惭愧与悔恨,可望着那帖子,竟依旧一头雾水,愣是没瞧出自己的错处。他稀里糊涂地还是将帖子交给了仆人,结果,此事传了出去,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柄。而公子,也只能在众人的嘲笑声中,独自品尝这自作自受的苦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