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龙潭遗梦
第一章 龙角吊坠
民国三十四年秋的暴雨,像要把沂蒙山区的石头泡化。姜守龙蹲在山坳破庙的神龛后,指尖捏着半块发霉的玉米饼,饼渣簌簌落在藏在怀里的情报纸上 —— 那是用米汤写的游击队员名单,得赶在天亮前送到二十里外的黑风口。庙门被狂风撞得吱呀作响,门外突然传来女人的呻吟,细弱却执着,像寒风里的蛛丝。
他抄起墙角的砍柴刀,刀把磨得发亮,是爹走时留的。撩开破烂的门帘,雨幕里蜷着个穿蓝布衫的女人,肚子鼓得像揣了个陶罐,额上的冷汗混着雨水往下淌,沾湿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脸上。“老乡,你咋在这儿?” 姜守龙压低声音,目光扫过她脚边 —— 一双绣着缠枝莲的布鞋,鞋底沾着红土,是后山特有的土,绝非南方来的路。
女人抬起头,睫毛上挂着水珠:“我…… 我男人是游击队的,在孟良崮牺牲了,我要去龙潭村投远房表哥……” 她的声音发颤,却刻意模仿本地口音,尾音拐得生硬。姜守龙心里犯嘀咕,却见她突然捂住肚子,疼得蜷缩成一团,蓝布衫下露出半截银链,坠着枚巴掌大的铜镜,反射着冷光。“先跟我回村,找稳婆看看。” 他终究软了心,扶着女人往山下走,没注意她袖中滑出的符纸,在雨里泛着淡红。
八十多年后,同样的暴雨拍打着姜炎出租屋的青瓦,溅起的水花在窗台上积成小水洼。他蹲在樟木箱前,指尖拂过箱底的蓝布包袱,布料磨得发毛,是太奶奶当年亲手缝的。打开包袱,最先触到的不是那半截龙角,而是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—— 二十岁的姜守龙站在龙泉边,穿着粗布短褂,笑容爽朗,身后的老槐树粗壮得要两人合抱,枝繁叶茂,槐花落在潭水里,水面清澈得能看见水底青石板上的符文。照片边角有处焦痕,爷爷临终前说,这是民国三十五年日军烧村时,太爷爷用棉袄裹着照片,胸口被烫伤才护住的。
“民国三十四年九月十八,你太爷爷把那女人接回村,我当时才五岁,蹲在槐树下看。” 爷爷的声音裹着药味,在姜炎耳边清晰如昨,他躺在病床上,枯瘦的手抓着姜炎的手腕,“那女人第二天就生了,是个女娃,稳婆刚把脐带剪了,她就抱着带血的布片子往龙泉跑。我跟着去看,潭水突然翻黑,像泼了墨,一道天雷劈下来,老槐树的主干当场断了,木屑飞得满脸都是。黄龙从潭里飞出来时,鳞片上还挂着水草,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,叫了一声,震得耳朵嗡嗡响……”
手机震动打断回忆,探险社团群的红色提示跳出来:“青龙山溶洞群探秘,明早七点校门口集合,带好露营装备、头灯和应急食品!” 姜炎摩挲着龙角吊坠,暗黄色的角质层下,金纹像活过来似的微微发亮,指尖能摸到细微的纹路,和照片里太爷爷手里的龙角一模一样。他想起爷爷说的 “龙气认主,血脉相承”,将吊坠挂在脖子上,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,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热 —— 像是太爷爷隔着八十多年的时光,在他胸口轻轻按了一下,催他回家。
第二章 三美同行
清晨的校车旁,露水还挂在梧桐叶上,折射着晨光。林清菡抱着洛阳铲走过来时,姜炎正对着摊在膝盖上的青龙山地图发呆,地图边缘画着些奇怪的符号,是爷爷生前标注的,他一直没看懂。“姜炎,你爷爷的日记里,有没有提过青龙山和龙潭村的水系关联?” 林清菡的声音带着兴奋,她的帆布包上别着枚考古队徽章,是去年参加殷墟考古时得的,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探照灯,“我爸研究西周史时,说姜子牙当年在齐地布过‘九龙镇水阵’,龙泉很可能是其中一个阵眼,而青龙山的溶洞,说不定是龙脉的延伸。”
“书呆子又掉书袋!” 苏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,她甩着橙红色的登山绳,绳头的金属挂钩在晨光里闪了闪,迷彩裤腿上沾着草屑,是早上提前去操场热身蹭的,“上次探七星洞,是谁看到蝙蝠群就抱着钟乳石喊‘妈妈救我’?脸都白了,还嘴硬说只是有点晕!这次可别拖后腿,我还想早点找到溶洞里的宝贝呢!”
林清菡的脸瞬间红到耳根,伸手去抢苏晴的登山绳:“你还好意思说!上次是谁踩到蛇蜕,吓得蹦起来踩坏了我的考古铲?” 两人闹作一团时,一阵淡淡的樱花香飘过来,不是香水味,是晒干的樱花茶的清香。
如月真希站在晨光里,米白色的风衣下摆扫过地面,没沾一点灰尘,和服纹样的丝巾系在发间,露出的手腕上戴着银链,链坠是枚巴掌大的铜镜,和姜炎在照片里看到的、当年孕妇戴的一模一样。“我叫如月真希,早稻田大学交换生,研究东亚民俗与古代巫术。” 她递来一杯手冲咖啡,纸杯上印着浅紫色的桔梗花,杯壁还带着温热,“听说你们要去青龙山?我查过《沂蒙山区风物志》,里面提到青龙山溶洞有‘龙迹’,壁画上的图案和日本平安时代文献里记载的‘黄龙纹’很像,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。”
姜炎接过咖啡时,指尖碰到真希的手,冰凉得不像初秋的温度,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。他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发烫,低头看时,真希指尖的银戒指正泛着微光 —— 戒指上刻着的符文很奇怪,既不是中文也不是日文,倒像是某种图腾,和爷爷日记里画的、松本玲子腰间符咒上的图案有几分相似。“你对龙潭村有了解吗?” 姜炎试探着问,目光落在她的铜镜上。
真希的笑容顿了顿,随即恢复自然,指尖轻轻摩挲着铜镜边缘:“只知道那里有口永不干涸的潭,民国时期有过‘黄龙飞天’的传说,很神奇。我还查过资料,说龙潭村的姜姓,是姜子牙的后人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?” 她的目光落在姜炎脖子上的吊坠上,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快得让人抓不住。
校车驶进青龙山区时,窗外的雾气越来越浓,像掺了牛奶,能见度不到十米。向导老王是个五十多岁的本地人,皮肤黝黑,手上满是老茧,他望着云雾缭绕的主峰,手里的烟卷灭了也没察觉,烟灰落在褪色的迷彩服上:“前阵子有驴友说,在溶洞入口看到过黑影,有水桶那么粗,像条大蟒蛇,可这山里最大的蛇也就胳膊粗。还有人说听见洞里有低吼,像牛叫,又像……” 他突然停住,把烟卷扔在地上踩灭,鞋底碾了碾,“你们要是怕,现在回去还来得及,这山邪门得很,每年都有驴友走丢。”
“怕?” 苏晴已经拽着登山绳往洞口冲,橙红色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雾气里,“姜炎,林清菡,真希,快跟上!别听老王瞎忽悠,他就是想多要向导费!” 姜炎最后看了眼主峰,雾气中似乎有个巨大的影子一闪而过,像展开的翅膀,吊坠的灼热感再次传来,这次却带着一丝尖锐的疼,像是警告。
第三章 洞穴惊魂
溶洞入口的岩壁上,布满了墨绿色的苔藓,指尖摸上去又滑又凉,沾着细小的水珠。苏晴打开头灯,光束刺破黑暗时,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—— 岩壁上布满了不规则的凹槽,深的有手指那么深,边缘锋利,像是被巨大的爪子抓过,凹槽里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痕迹,用指尖蹭了蹭,质地坚硬,不像铁锈,倒像是干涸的血。
“这是风化形成的吧?” 林清菡伸手去摸,指尖刚碰到凹槽,突然 “啊” 了一声,赶紧缩回手,“有温度!这岩壁是温的,比体温还高一点!” 她从背包里掏出地质锤,轻轻敲了敲岩壁,声音沉闷,不像普通的石灰岩,“这里的岩石成分可能有问题,说不定含有某种矿物质,才会发热。”
往里走了约摸两百米,溶洞突然开阔起来,像个巨大的厅堂,头顶的钟乳石垂下来,最长的有两米多,像倒挂的冰锥,尖端滴着水珠,“滴答滴答” 落在地上的水洼里,回声在洞里荡来荡去。林清菡突然停住脚步,她的头灯照在左侧岩壁上,那里嵌着片巴掌大的鳞甲,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,边缘还沾着细小的水草,已经干枯,呈深绿色。
“这不是鱼类的鳞甲。” 林清菡从包里掏出放大镜,眉头越皱越紧,镜片后的眼睛专注地盯着鳞甲,“你看,鳞甲的分层结构是纵向的,有三层,每层之间有细微的空隙,和考古发现的蛟类化石完全不同。我在博物馆见过战国时期的‘龙纹玉璧’,上面的龙鳞图案,和这个一模一样!”
姜炎摸出脖子上的龙角吊坠,慢慢贴近鳞甲。当吊坠的金纹碰到鳞甲边缘时,两者同时发出淡金色的微光,光束像条小蛇,沿着岩壁一路向前,照亮了前方的暗河。暗河的水面平静得像镜子,倒映着众人的头灯,水里没有鱼,也没有水草,只有一种奇怪的铁锈味,混着潮湿的水汽飘进鼻腔,呛得人喉咙发紧。
“小心脚下!” 苏晴突然拽住姜炎的胳膊,力气大得让他踉跄了一下。他低头一看,脚边的地面是空的,头灯的光束照下去,深不见底的黑暗里,能听到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,带着漩涡的呼啸,“这是暗河的支流,下面全是漩涡,流速至少每秒三米,掉下去就别想上来了。” 苏晴蹲下身,用登山杖探了探,杖尖刚碰到水面,就被一股力量拽得弯曲,像要被折断,“幸好没踩空,不然连尸首都找不到,这暗河最后会流进哪里都不知道。”
真希突然指向头顶,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手指有些发白:“你们看那里!” 众人抬头,只见半截灰褐色的角状物卡在钟乳石之间,角的表面有螺旋状的纹路,一圈圈向上,断面平整得像被刀切开,没有一点毛刺,正是爷爷照片里,姜守龙当年从龙泉边捡到的龙角形态,只是小了一圈。
“我去把它取下来。” 姜炎抓住岩壁上的凸起,慢慢往上爬,岩石表面粗糙,磨得手心发疼。手指刚碰到龙角,就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,头灯的光束开始晃动 —— 他仿佛看到了民国三十四年的龙泉:姜守龙蹲在潭边,手里拿着同样的龙角,指尖摩挲着螺旋纹路,族长站在他身边,花白的胡子随风飘动,手里拄着的拐杖刻着姜氏图腾,“守龙,这龙角是黄龙赐给姜家的,用来镇住锁龙阵的阵眼。你记住,锁龙阵分九层,每层有一块青石板,刻着不同的符文,要是有外人用秽物污染龙泉,龙气就会散,阵眼会破,到时候……”
“轰隆!” 一声巨响,溶洞顶部突然塌方。石块像雨点般落下,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,溅起的碎石子打在身上生疼。姜炎被苏晴拽着滚到一边,后背撞到岩壁,疼得龇牙咧嘴。头灯的光束里,来路已经被石块封堵得严严实实,只留下几道缝隙,透进微弱的光。
苏晴掏出对讲机,按下通话键,只传来刺啦刺啦的杂音,偶尔夹杂着几句模糊的话:“…… 这里是景区管理处,青龙山突发地质灾害,暴雨引发山洪,你们被困在溶洞里了!救援队伍至少要三天才能到!你们现在…… 保持冷静…… 找到高点……” 杂音越来越大,最后彻底没了声音。
第四章 阴阳诡术
夜色像墨汁一样,将溶洞染得漆黑,只有四盏头灯的光束在黑暗里晃动。苏晴用登山绳把众人的帐篷连在一起,打了个结实的蝴蝶结:“这样要是有情况,能及时叫醒大家。” 她从背包里掏出应急灯,打开开关,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小块区域,“省着点用,电池不多了。”
林清菡则在帐篷周围撒了些雄黄,粉末呈淡黄色,散在地上像细小的沙粒:“以防有蛇虫进来,溶洞里潮湿,容易藏这些东西。” 她蹲在地上,仔细检查雄黄的分布,确保没有空隙,“我爸说,当年他们考古时,在古墓里见过用雄黄驱邪的痕迹,虽然是迷信,但防蛇虫确实有用。”
真希从她的复古藤箱里拿出一小捆艾草,叶子呈深绿色,带着淡淡的清香。她用打火机点燃艾草,青烟袅袅升起,没有散开,反而盘旋成一个顺时针旋转的漩涡,像个小小的龙卷风,在应急灯的光线下泛着淡绿的光。“这是我奶奶教的驱寒咒,艾草是从日本京都的神社里求来的,晒了三年,能驱散湿气,还能安神。” 她的声音很轻,像是在念咒语,手指轻轻拨动青烟,漩涡转得更快了。
姜炎盯着青烟的轨迹,突然想起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:“阴阳师的烟遁术,青烟会成漩涡状,顺时针为正,逆时针为邪;正术驱寒安神,邪术勾魂摄魄。” 他悄悄把吊坠攥紧,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些,目光落在真希的手上 —— 她的指尖泛着淡红,像是沾了什么东西,却在青烟的掩护下看不真切。
真希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,抬头笑了笑,眼角弯起:“姜炎,你不舒服吗?脸色不太好,是不是冷了?过来烤烤艾草吧。” 她往旁边挪了挪,留出一块位置。
“我没事。” 姜炎摇摇头,目光落在林清菡手里的龙角上。林清菡正用软尺测量龙角的尺寸,笔记本上画满了草图,线条细致:“你们看,龙角上刻着古文字,像是西周时期的甲骨文,不是常见的象形字,更像是符咒。” 她指着其中一个符号,指尖在笔记本上画了个相似的图案,“这个是‘姜’字,西周时期的写法,下面多了一横,代表土地;旁边的是‘氏’字,上面的点画得很粗,像是图腾;再加上这个‘镇’字,下面是‘龙’字的变形…… 连起来就是‘姜氏镇,龙泽延’,意思是姜氏家族镇守此地,龙的恩泽延续。”
话音未落,暗河突然沸腾起来,水面冒出一串串气泡,“咕嘟咕嘟” 的声音在洞里回荡。无数黑影在水里游动,速度极快,像一道道黑色的闪电,在头灯的光束下泛着光。苏晴立刻举起登山杖,警惕地盯着水面,手心攥得发白:“是娃娃鱼吗?可这体型也太大了,至少有一米长,而且娃娃鱼不会这么快的速度!”
黑影越来越近,姜炎终于看清,那根本不是娃娃鱼 —— 它们长着圆圆的脑袋,没有眼睛,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,身体上没有鳞片,而是覆盖着一层黏糊糊的黑泥,散发着腥臭味,四肢短小,却很粗壮,爪子尖锐,划得水面发出 “嗤嗤” 声。
“小心!它们要上来了!” 苏晴刚说完,一只黑影突然从水里跳出来,扑向林清菡,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。林清菡吓得闭上眼,手里的笔记本掉在地上。就在这时,真希指尖的银戒指突然泛起红光,她嘴里默念着什么,声音又快又轻,像是日语,又像是某种咒语。黑影像是被烫到一样,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,瞬间退回水里,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,水面恢复了平静,只留下一圈圈涟漪。
真希擦了擦额头的汗,笑容有些僵硬,指尖的红光慢慢褪去:“可能是水流声引来的水兽,怕火,现在应该走了。” 她弯腰帮林清菡捡起笔记本,指尖不小心碰到书页,留下一个淡红的印子,很快就消失了。
姜炎却瞥见她的袖口滑出半张符纸,纸是淡黄色的,边缘有些磨损,上面画着一只三角形的眼睛,瞳孔是黑色的,边缘用红笔勾勒着诡异的纹路,和他在爷爷日记里看到的插画一模一样 —— 那是当年姜守龙用毛笔记录的,松本玲子腰间挂着的符咒,旁边写着 “邪符,引式神,摄龙气”。
“真希,你这符纸是哪里来的?” 姜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,目光落在她的袖口上。
真希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,像纸一样,她赶紧把符纸塞回袖口,手指有些慌乱:“这…… 这是我奶奶给我的平安符,日本神社里求的,没什么特别的,就是保平安的。” 她低下头,不敢看姜炎的眼睛,指尖紧紧攥着衣角。
姜炎没有再追问,只是把吊坠贴得更近了些 —— 他能感觉到,吊坠的灼热感越来越强,像是在提醒他,危险就在身边,而且比他想象的更可怕。
第二卷 龙迹寻踪
第五章 家族秘辛
被困的第三天,溶洞里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。压缩饼干只剩下两包,矿泉水也只够每人每天喝半瓶。姜炎坐在帐篷里,翻找背包里的应急食品时,手指碰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—— 是爷爷的日记,他之前一直放在背包夹层里,用防水袋裹着,忘了拿出来。
日记本的封面是棕色的皮革,已经有些磨损,边缘泛白,扉页上用毛笔写着一行字,字体工整有力:“吾孙若见此日记,当知姜家之责,寻黄龙,归龙泉,守龙脉,护苍生。” 是爷爷的笔迹,姜炎小时候练毛笔字,爷爷就是这么教他的。
他翻开日记,泛黄的纸页上,是姜守龙工整的毛笔字,墨迹有些褪色,却依然清晰,记录着民国三十四年秋的往事,还有离开龙潭村后的漂泊经历:
“民国三十四年九月十七日,雨。今日在山坳破庙救回一孕妇,名唤松本玲子,自称是南方人,投亲至龙潭村。可我见她鞋底沾着的红土,是后山特有的,南方多黄土,且她袖中露出半张符纸,画着异图腾,不似中原之物。族长见她后,拉着我到祠堂,说此人来历不明,眼带邪气,让我多留意,夜里轮流守夜,看紧她的动向。祠堂里的姜氏家训牌,今日突然掉在地上,摔裂了一角,族长说,这是不祥之兆。
九月十八日,晴。玲子凌晨生下一女,哭声微弱,稳婆说这孩子先天不足,怕是难活。全村人都去她家贺喜,送了鸡蛋和小米。我守在门外,听见她跟孩子说日语,心里咯噔一下。没过多久,她趁稳婆收拾东西,抱着带血的布片子往龙泉跑。我赶紧跟在后面,看到她跪在潭边,嘴里念着听不懂的话,声音又快又急,把布片子扔进潭里。潭水瞬间变黑,像墨汁一样,冒着泡,天雷劈下来,正好劈在老槐树上,主干断了,树枝砸在地上,差点砸到我。黄龙从潭里飞出来,鳞片上的金光越来越暗,叫了一声,震得耳朵疼,往东北方向飞走了。我想拦住玲子,她却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,贴在我胸口,符纸发烫,我瞬间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抱着孩子离开,往山外走。
九月十九日,阴。族长召集全村人在祠堂开会,祠堂里的香烧得又快又旺,烟直往上飘,族长说这是龙气散了的征兆。他拿出龙泉边的青石板,上面的符文已经模糊,说锁龙阵的阵眼破了,龙泉的风水被破坏了,以后村子可能会遭灾。村民们炸开了锅,有人说要把我赶出村,说我引来的外人,害了全村;有人说要去找玲子算账,把她抓回来。族长拦着大家,说玲子会阴阳术,我们不是对手,而且姜家有守护龙泉的责任,不能让外人知道锁龙阵的秘密,否则会引来更多麻烦。他让我带着家人离开龙潭村,去山外躲躲,等风头过了再回来,还把龙角交给我,说这是镇龙之物,不能丢。我抱着龙角,带着你太奶奶和刚出生的大伯,离开了生活二十年的村子,身后是村民的咒骂声和扔过来的石头,老槐树断了的主干,在风里晃着,像在哭。
民国三十五年三月,雪。我们在山外的破庙里落脚,靠给人砍柴、种地为生。听说龙潭村遭了灾,先是旱灾,庄稼全枯死了,后来又闹蝗灾,村民们走的走,散的散。我想去看看,你太奶奶拦着我,说族长不让我们回去,怕我们被人认出来。夜里,我梦见黄龙,它落在我面前,鳞片上没有金光,眼神很悲伤,说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了。我醒了,发现龙角在发光,淡金色的,照得破庙亮了些。
民国三十六年夏,雨。我去镇上卖柴,听见有人说,日本人在找姜姓的人,说姜家有龙角,能找到龙脉。我赶紧带着家人往别处走,一路上躲躲藏藏,不敢用姜姓,改用你太奶奶的姓‘王’。龙角偶尔会发光,每次发光后,我都会梦见黄龙,它飞得越来越远,周围的黑暗越来越浓……”
“原来如此。” 林清菡凑过来看日记,她的眼睛里满是震惊,手指轻轻拂过纸页,生怕弄坏了,“我爸曾经研究过抗战时期的‘龙脉盗取案’,说当时日本有个叫‘神风会’的组织,专门派阴阳师在中国各地寻找龙脉,用秽物破坏风水,夺取龙气,用来增强他们的战力。松本玲子,应该就是‘神风会’的成员,她的目标根本不是投亲,而是龙泉的锁龙阵和黄龙。”
苏晴拿着溶洞的地图,是出发前打印的,已经有些受潮,她指着地图上的蓝色线条:“你们看!这溶洞的暗河路线,和我查的龙潭村水系图完全吻合!暗河从青龙山流出,经过三个地下水库,最后汇入龙泉!” 她指着地图上的红点,是他们现在的位置,“我们顺着暗河往下走,应该能到达龙泉,这样就不用等救援了!”
真希坐在一边,脸色越来越苍白,手指紧紧攥着衣角,指甲都快嵌进肉里。趁众人都在研究地图和日记,她悄悄站起来,摸向姜炎的背包 —— 那里放着日记和龙角,是她此行的目标。她的心跳得很快,手心全是汗,指尖刚碰到背包的拉链,姜炎脖子上的吊坠突然爆发出金光,像一道闪电,从他胸口射出,将真希弹开数米远,她重重地摔在地上,疼得闷哼一声。
姜炎睁开眼,正好看到真希摔倒在地,她指尖的银戒指掉在地上,滚到他脚边,铭文清晰可见 —— 那是一个 “松” 字,旁边是 “本” 字,中间是一个式神的图案,正是松本家的家纹,和爷爷日记里画的一模一样。“如月真希,不,应该叫你松本真希吧?” 姜炎的声音很平静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,他捡起银戒指,放在手心,“你和当年的松本玲子,是什么关系?是她的后人?”
第六章 式神突袭
山洪退去的清晨,溶洞里的光线亮了些,从石块的缝隙里透进来,形成一道道光柱,照在地上的水洼里,泛着光。真希坐在帐篷里,手里拿着那枚银戒指,指尖轻轻摩挲着家纹,终于说出了真相,声音带着哽咽:“松本玲子是我的曾祖母。当年她破坏龙泉风水后,带着半块龙鳞回到日本,加入了‘神风会’,却被黄龙的龙气反噬,身上长了黑斑,疼得整夜睡不着。‘神风会’的人说,这是龙气的诅咒,每个松本家的族人,胸口都会长一块黑斑,像龙鳞的形状,活到三十岁就会 died,没有解药。”
她掀起风衣的领口,露出胸口的黑斑,形状确实像一片龙鳞,颜色很深,边缘有些发黑:“我小时候,奶奶告诉我,只有找到姜家后人,一起修复锁龙阵,让黄龙回到龙泉,才能解除诅咒。她还说,曾祖母后来后悔了,偷偷画了赎罪符,藏在家里的地窖里,说要是有机会,一定要还给姜家,弥补当年的过错。这次来中国,加入探险社团,都是为了找到你,姜炎,找到龙角和龙鳞,修复锁龙阵。”
姜炎看着真希的眼睛,里面满是愧疚和害怕,还有一丝期待,他想起爷爷日记里的一句话:“阴阳师亦有正邪,正者护人,邪者害人,不可一概而论。” 他捡起地上的银戒指,递给真希:“我相信你,但你要保证,不再有任何隐瞒,不管是关于松本家的,还是关于‘神风会’的。”
真希接过戒指,戴在指尖,用力点头:“我保证,以后什么都不瞒你们。‘神风会’现在的会长是我叔叔松本健一,他一直想夺取龙气,复活二战时期的甲级战犯,说这样能让日本恢复‘荣光’。他知道我要来中国找你,也知道青龙山有龙迹,所以在青龙山设了陷阱,想等我们找到龙角和龙鳞后,再把我们一网打尽,夺取龙气。”
众人收拾好行李,顺着暗河往下走。暗河的水流越来越急,水面上的雾气越来越浓,能见度不到五米。苏晴走在最前面,用登山杖探路,时不时提醒大家:“小心脚下,这里的石头很滑!” 林清菡走在中间,手里拿着龙角,观察着周围的岩壁,希望能找到更多龙迹。姜炎和真希走在最后,真希时不时给姜炎讲松本家的事,讲她小时候如何被诅咒折磨,如何偷偷学阴阳术,想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。
突然,水面涌起黑色的泥浆,像喷泉一样往上冒,泥浆中钻出一只怪物 —— 它有八条腿,每条腿上都长着尖锐的骨刺,泛着寒光,身体像磨盘那么大,覆盖着黑泥,散发着腥臭味,脑袋上没有眼睛,只有一个血红色的洞,里面流出黑色的液体。
“是土蜘蛛式神!” 林清菡惊呼,她从背包里掏出一本古籍,是她爸给她的《日本阴阳术考》,快速翻找,手指划过书页,“这里有记载!土蜘蛛式神是用活蜘蛛和人的骨灰炼制的傀儡,受阴阳师操控,以活人为食,刀枪不入,只有龙气或纯阳之物能克制它!”
土蜘蛛式神猛地扑过来,速度快得惊人,八条腿在地上划得 “嗤嗤” 响,地面被划出一道道沟。苏晴甩出登山绳,缠住它的一条腿,用力往后拽,脸涨得通红:“快帮忙!这东西力气太大了,我快拽不住了!” 登山绳被拉得笔直,发出 “咯吱咯吱” 的响声,像是随时会断。
林清菡拿起洛阳铲,朝着式神的脑袋砸去,“当” 的一声,洛阳铲被弹开,式神的身体毫发无损,反而被激怒了,另一条腿朝着林清菡扫过来,带起一阵风。林清菡赶紧躲开,腿还是被扫到了,疼得她龇牙咧嘴,坐在地上。
真希被逼到岩壁前,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纸,是淡黄色的,上面画着姜子牙的神像,是她奶奶留给她的赎罪符。她咬破指尖,将血滴在符纸上,符纸瞬间泛起红光:“姜炎,快用龙角!这式神是松本家的镇物,认松本家的血脉,只有龙角的龙气能克制它!”
姜炎立刻摸出龙角,从脖子上解下吊坠,将吊坠按在龙角上。两者同时发出金光,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,金光像一把利剑,朝着土蜘蛛式神射去。式神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,身体开始融化,像冰遇到火,很快就化为黑泥,沉入暗河。
泥浆中浮出一块木牌,上面刻着 “松本” 两个字,还有一个诡异的符号 —— 正是松本玲子当年用的符咒图案,下面还有一行小字:“神风会,青龙山,夺龙气,复大日。”“是我叔叔的松本健一。” 真希捡起木牌,手指不住地颤抖,“他果然在跟踪我们,这木牌是他用来操控式神的,上面有他的血印。”
第七章 龙泉异变
走出溶洞的第七天,四人终于抵达龙潭村。车子停在村口,姜炎第一眼看到的,就是那棵断了的老槐树 —— 树干上的裂痕还在,像一道伤疤,树皮早已干枯,呈深褐色,只有几根枯枝指向天空,没有一片叶子,树干上刻着些模糊的字,是当年村民们刻的,现在已经看不清了。
村口的石碑上刻着 “龙潭村” 三个大字,颜色已经发黑,像是被烟熏过,边缘有些磨损,石碑下面的基座上,长满了杂草,只有石碑周围的地面光秃秃的,像是没人敢靠近。
“你们是来旅游的?”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过来,他的头发全白了,梳得很整齐,脸上布满皱纹,像树皮,穿着一件深蓝色的中山装,洗得有些发白。他的眼睛很亮,盯着姜炎脖子上的吊坠,“别进去了,村里现在连水都喝不上,年轻人都搬走了,只剩下我们这些老骨头。”
老人是村长,姓姜,是当年留在村里的姜氏旁支,叫姜建国,今年七十一岁,是村里少数知道姜家秘密的人。他领着众人往村里走,脚下的路全是泥土,坑坑洼洼,没有一点绿色,路边的房子大多是空的,门窗破了,院子里长满了杂草,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着烟,是淡灰色的。
“自从三年前,有日本人来考察后,龙泉就变了。” 村长叹了口气,声音有些沙哑,他指着村后的方向,那里有一片树林,树木都是干枯的,“原来的龙泉清澈见底,能看到水底的青石板,石板上的符文清清楚楚,村里的庄稼全靠龙泉的水灌溉,每年都是大丰收。可那日本人来了之后,潭水就开始变黑,慢慢发臭,水面上漂着死鱼,庄稼全枯死了,连杂草都长不出来。”
他顿了顿,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,抽出一根烟,却没点燃:“我爹当年是村里的会计,跟我说过,龙泉是姜家守护的,有黄龙住在里面,能保佑村子风调雨顺。那日本人来的时候,拿着仪器在龙泉边测来测去,还想挖青石板,我爹拦着他们,被他们推到地上,磕破了头。后来,那日本人走了,龙泉就变样了。”
众人跟着村长来到龙泉边,眼前的景象让人心碎 —— 潭水呈墨绿色,像一块脏抹布,表面漂浮着垃圾和死鱼,散发着刺鼻的臭味,让人忍不住捂鼻子。岸边的泥土干裂,呈深褐色,像龟壳一样,布满了裂缝,连杂草都长不出来,只有几只苍蝇在水面上飞着。
林清菡蹲在潭边,不顾臭味,仔细观察着岸边的泥土。她突然发现一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,上面盖着厚厚的灰尘和黑泥。她用手拂去泥土,石碑上的符文露了出来,和龙角上的符文一模一样,只是有些模糊,像是被人用利器刮过。
“这是姜子牙布下的净化阵的石碑。” 林清菡的声音很沉重,她指着石碑上的符文,“你看,这符文有被破坏的痕迹,应该是被人用刀或铲子刮掉了一部分,导致净化功能失效,所以龙泉的水才会变黑发臭。净化阵和锁龙阵是相辅相成的,锁龙阵镇住黄龙,净化阵净化龙泉的水,两者缺一不可。”
真希突然指向潭心,她的眼睛里满是惊恐,手指有些发抖:“那里有怨气凝聚!很浓的怨气,是当年的秽气没散,还在潭里积着!” 她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,是银制的,对着潭心照了照,镜子里的潭心位置,泛着黑色的光,“这是阴阳镜,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怨气,黑色的就是秽气凝聚的地方。”
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潭水的表面突然泛起涟漪,不是风吹的,而是从潭心向外扩散。涟漪中浮现出模糊的影子 —— 正是当年松本玲子污染龙泉的场景:她抱着带血的布片子,跪在潭边,嘴里念着咒文,表情狰狞,布片子扔进潭里后,潭水瞬间变黑,冒着泡,老槐树的主干在风里晃着,像是在挣扎。
“这是怨气形成的幻象,说明当年的秽气还没消散,一直积在潭底。” 真希解释道,她的声音有些发颤,“要是不尽快净化,秽气会越来越浓,不仅龙泉会彻底废掉,周围的土地也会被污染,再也长不出东西。”
姜炎从怀里掏出龙角,慢慢走近潭边,鞋底踩在干裂的泥土上,发出 “咔嚓” 的响声。当他将龙角投入潭中时,脖子上的吊坠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,照亮了整个潭面,连潭底的黑泥都能看清。水底传来一阵沉闷的低吼,像是巨兽的咆哮,震得地面都在轻微晃动,潭水开始旋转,形成一个漩涡,漩涡的中心,露出了下面的青石板 —— 那是锁龙阵的阵眼,由九块青石板组成,排列成九宫格,上面刻满了西周符文,只是有些符文已经模糊。
“是姜子牙的锁龙阵!” 林清菡激动地喊道,她的眼睛里闪着光,“我爸研究过这个阵法,写过一篇论文,说锁龙阵是姜子牙当年为了镇住黄龙、保护龙脉布下的,由九块青石板组成,每块石板刻着不同的符文,分别对应‘乾、坤、震、巽、坎、离、艮、兑、中’九宫,要想修复它,需要四样东西:龙鳞、龙角、姜氏血脉,还有阴阳符。龙角我们有了,龙鳞……” 她看向真希,“松本玲子当年带走的半块龙鳞,还在吗?”
真希点点头,从脖子上解下一个小盒子,是木制的,刻着樱花图案:“在我这里,我奶奶临终前把龙鳞交给我,放在这个盒子里,说这是修复锁龙阵的关键,不能丢。” 她打开盒子,里面放着半块龙鳞,泛着珍珠母般的光泽,和溶洞里发现的龙鳞一模一样,只是大了些,“这就是曾祖母当年从龙泉带走的龙鳞,她说是从黄龙身上掉下来的。”
姜炎看着旋转的潭水,突然想起爷爷的话:“姜氏血脉,是开启锁龙阵的钥匙,只有姜家的血,能激活青石板上的符文。” 他伸出手,准备咬破手指,却被苏晴拦住:“等等,我们还不知道松本健一会不会来,要是他在这时候偷袭怎么办?我们现在没有防备,要是他带着式神来,我们很难应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