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:宝镜
故事发生在清朝嘉庆年间,钱塘地区先是遭遇旱灾,紧接着又闹起了涝灾。
当地县令周自安,非但不向上级如实禀报灾情,以减轻百姓的赋税负担,反而还极力粉饰太平,到处搜罗各种奇珍异宝,进贡给朝廷,只为讨好皇帝,谋取个人私利。
嘉庆皇帝被他蒙在鼓里,还对周自安大加褒奖。周自安得了奖赏后,更是变本加厉地热衷于搜刮宝物。
在县衙当差的陈宇,实在看不惯周自安这种欺下媚上的丑恶行径,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差役,人微言轻,哪敢多说什么呢?
有一天,周自安又弄到了一件稀罕玩意儿。原来是有个玉匠得到一块昆仑雪山底下的万年寒玉,把它雕琢成了一个玉匣。因为寒玉质地极其脆弱,所以匣子的雕刻风格显得古朴自然。
更神奇的是,这个匣子有个奇妙之处:哪怕是在三伏天,匣子里也寒冷刺骨,放进去新鲜的水果、荤菜,能长时间不腐烂,始终保持清凉新鲜的状态。
周自安得到这么一件宝贝,高兴得不得了,满心期待着把它进贡给皇上后,皇上一开心,就能给他升官发财。
周自安把玩了好一会儿,然后吩咐陈宇把玉匣收起来,等下衙的时候带回自己家里。陈宇小心翼翼地把玉匣放进朱漆木盒,可没想到一个不小心,木盒掉在了地上,玉匣瞬间摔成了好几瓣。
陈宇吓得赶紧跪在地上,向周自安求饶。周自安又着急又心疼,差点昏死过去,他立刻下令把陈宇拖出去狠狠地打了一顿板子,打得陈宇皮开肉绽,奄奄一息。
周自安还不解气,把陈宇关进了大牢,怒气冲冲地说:“你要是找不出一件宝物来赔偿这个玉匣,我就取了你的性命!”
陈宇家里只有一位老母亲。陈母得知消息后,心急如焚,连忙赶到大牢里去看望陈宇。母子俩抱在一起,痛哭流涕。
陈母哭着说道:“可怜的孩子,咱们别说没钱,就算有钱,上哪儿去买这么珍贵的宝物啊?”陈宇跪在地上,把头埋在母亲怀里,难过地说:“儿子死了倒没什么,只是放心不下您,让您没人照顾,白养我这个儿子了!”陈母听了,心里像被刀割一样,哭得更加伤心了。
陈母回到家后,茶不思饭不想,整天失魂落魄的,就像丢了魂的行尸走肉一样。
这时,门外传来一阵持续不断的敲门声,陈母这才回过神来,去开门。只见门外站着一位白衣少年。陈母以为他是赶路口渴了,就说:“想必是赶路口渴了吧,屋里有水,你自己去喝吧!”
少年没有回答,反而问道:“陈婆婆,您一向可好?”陈母一听,这人居然认识自己,不禁仔细打量起他来。只见这少年穿着一身白衣,头戴白头巾,面容如玉,牙齿洁白,举止文雅,风度翩翩,虽然看着面熟,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。
少年微笑着说:“婆婆,您不记得十年前的那个冬夜了吗?”
陈母一愣,立刻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个夜晚。
当时,她开门出去抱柴,一打开门,寒风裹挟着雨雪扑面而来。一个十来岁的孩子,衣衫破旧不堪,蜷缩在她家的门口,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。陈母急忙把他抱进屋里,裹上棉被,喂他喝了热汤热水,过了好一会儿,孩子才慢慢暖和过来。一打听,这孩子叫李逸,父母都去世了,正打算进京去找做官的叔父。没想到碰上这么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,又冷又饿,差点丢了性命。
陈母疑惑地问:“你是李逸?”那少年撩起长袍,立刻跪下行礼,说道:“多亏婆婆当年的救命之恩,我找到叔父后,平安长大了,现在改名叫李羽生了。”
陈母看着李羽生,又想起了还在牢里受苦的儿子,不禁悲从中来,眼泪止不住地流。
李羽生见此情景,又看屋里只有陈母一个人,便问道:“当年还有一位比我大的小哥哥,他去哪儿了?”陈母被他这么一问,哭得更厉害了,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。
李羽生听完,微微一笑,说:“婆婆,您别担心。要说别的事,我可能帮不上忙,可这件事对我来说并不难。”陈母苦着脸说:“好孩子,你哪知道那个玉匣子有多珍贵啊?我们能拿什么东西去赔呢?”
李羽生胸有成竹地说:“我自有办法,婆婆就等着我把陈宇哥哥救回来吧!”
李羽生来到县衙,自称是陈宇的姑舅兄弟。周自安因为丢了宝贝,正急得上火,牙疼得直捂着腮帮子,哼哼唧唧地说:“别说是姑舅兄弟,就算是亲兄弟,赔不了我的宝贝,陈宇也别想活命!”
李羽生不慌不忙,淡定地微笑着说:“一个寒玉匣子,就算再奇妙,终究也只是个俗物。我有一面家传的宝镜,要是大人看得上,我愿意用它来抵偿玉匣的损失。”周自安一听,顿时来了精神。
只见李羽生双手捧着一面菱形小镜,呈了上去。周自安一看,镜子看起来普普通通,没什么特别的地方,不屑地哼了一声:“你居然拿这种市井之物来糊弄我,小心你的屁股挨板子!”
李羽生笑着说:“大人,这面镜子的奇妙之处,要在拍掌三下之后才能显现出来。”说完,他啪啪啪连拍了三下手掌,刹那间,镜面上祥云缭绕,光芒闪烁,镜子里出现了一个绝色女子,身着羽衣霓裳,正在翩翩起舞。她的舞姿轻盈优美,十分动人。
周自安看得目瞪口呆,回过神来后,不禁连连赞叹:“真是神物啊,神物!”李羽生问道:“大人,这面宝镜能抵得过寒玉匣子吗?我可以带表兄回去了吧?”周自安生怕他反悔,赶紧下令把陈宇放了。
李羽生带着陈宇回到家后,陈母才知道他是用家传宝镜赎回了儿子。陈宇母子感动得热泪盈眶,双双跪在地上,对李羽生感激不尽。
李羽生赶忙一手扶起一个,谦逊地说:“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,更何况婆婆对我有救命的大恩大德。我能为恩人做点事,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,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呢?”陈宇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,当下就和李羽生结拜为兄弟。
李羽生在陈家小住了几天,便执意要离开。临走前,他交给陈宇母子一炷紫色檀香,说:“我跟一位世外高人学过一些奇异的法术,如果你们以后遇到什么急难,就点燃这炷香,我一定会赶来相助。”
周自安得到宝镜后,马不停蹄地赶往京城,把它进贡给了朝廷。皇上按照李羽生说的,拍掌三下,镜子里果然出现了美人起舞的奇妙景象。皇上龙颜大悦,立刻连升周自安两级,还让他在御前伺候。周自安终于如愿以偿,变得志得意满。
皇上对宝镜爱不释手,日夜把玩,渐渐地对镜子里的女子产生了爱慕之情。看着美人在镜子里巧笑嫣然,衣袂飘飘,却不能把她拥入怀中,皇上心里很不是滋味。要是换作别人,也就遗憾一下就算了,可皇上贵为天子,怎么能容忍有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呢?
于是,皇上降下一道圣旨,命令周自安在十天之内找到镜中的女子,送进宫来。周自安一听,顿时叫苦连天,可事到如今,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办。
他连夜赶回钱塘,抓住陈宇,逼他交出李羽生,一定要找到镜中的女子。陈宇心里明白这根本不可能,却一口咬定不知道李羽生的下落。
周自安恼羞成怒,又把陈宇狠狠地打了一顿。这次,他直接把陈宇关进囚车,押送到了京城。这样一来,就算皇上怪罪下来,也有陈宇这个替罪羊顶着。
陈母没想到儿子又被抓走了,虽然不想连累李羽生,但实在没有别的办法,只好点燃了那炷紫色檀香。大约过了一个时辰,李羽生推门走了进来。陈母一把拉住他,呜呜地哭了起来。李羽生问清楚情况后,沉思片刻,说:“这件事也能解决,婆婆您就等我的消息吧。”
李羽生骑着一匹骏马,后面跟着一乘软轿,来到了宫门口。周自安抢先迎了出来,软轿直接被抬进了宫里。轿子停下后,轿帘一掀,一个绝色女子从轿中轻盈地走了出来,身姿婀娜,宛如天仙下凡,正是镜子里的那个女子。
皇上一看,对周自安办事得力赞不绝口。李羽生上前跪下,禀告道:“这是我叔父的女儿,也就是我的堂妹。承蒙皇上的隆恩厚爱,我们感激不尽。只求皇上放回陈宇,让他们母子能够团聚。”
皇上哈哈大笑,不仅下令放了陈宇,还赏赐给李羽生官职和金银财宝。李羽生什么都没有接受,只是恳请皇上善待他的堂妹。
李羽生这次送陈宇回家后,拿出一包银子,说:“这是我自己积攒的积蓄,义母、义兄,你们带上这些钱,赶快离开这里,越远越好。以后隐姓埋名地过日子,千万不要出风头,以免招来灾祸。”
陈宇母子再问他原因,李羽生什么都不肯说,只是一再嘱咐:“你们赶紧动身,三天之后,月亮会出现大破之象,到时候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说完,便拜别了他们。陈宇追到门口,李羽生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三天后的十五,夜晚明月高悬。皇上设宴和众大臣一起赏月,还召来镜中的绝色女子在一旁陪侍。
突然,一阵黑云压了过来,遮住了月亮,顿时四周一片漆黑。这就是风水中所说的月逢大破。在这种时刻,所有的奇术、旁门左道以及幻象异形都会恢复原形。黑云过后,大臣们一阵惊呼,皇上一看,也大惊失色。
只见坐在席间的美人竟然是一个纸扎人,身上的衣服和胭脂都是用彩色颜料涂抹上去的。而那个菱形镜子,也变得黯淡无光,不过是一面普通的镜子罢了。
皇上命令侍卫把纸扎人翻过来检查,只见纸扎人脚底画着一朵白色莲花,上面还有两行小字:“白莲一出,天下清平。”
“白莲教!”
一阵慌乱之后,有大臣启奏道:“皇上,这一定是白莲教的邪术!最近各地都有报告说,白莲教擅长用旁门左道的法术蛊惑人心。如果不严加惩处,恐怕会危及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啊!”皇上听了,龙颜大怒:“这些跳梁小丑,竟敢用妖术来戏弄朕,罪不可恕,应当诛杀!”
周自安因为涉嫌勾结白莲教,被判处斩刑。朝廷派兵去捉拿陈宇母子,却发现他们早已人去楼空。
原来,李羽生当年进京寻找叔父,他的叔父虽然只是一个小官,但为人正直清廉,却被奸臣陷害。李羽生举目无亲,走投无路之际,意外被白莲教的人收养,于是就把名字改成了李羽生。
朝廷大规模围剿白莲教,隐居起来的陈宇母子四处打听李羽生的下落,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。
嘉庆九年,白莲教被彻底覆灭,同年,陈母也去世了。陈宇去给母亲上坟祭拜,发现坟前摆放着新鲜的水果、香烛和纸钱,还插着一炷没有燃尽的紫色檀香,他知道李羽生还活着。
可是,他举目四望,只见荒草丛生,天空中只有一只孤雁飞过。陈宇不禁感慨万分,说不定这只孤雁也是李羽生施展的奇妙法术呢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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