阴槐镇咒怨(1-4章)

第一章 槐影血痕(1966 年)

六月的江南总被黏腻的湿气裹着,阴槐镇尤甚。沥青路被晒得发软,踩上去能留下浅浅的脚印,空气里飘着河泥的腥气与不知名野花的甜腐味,混在一起像块发潮的糕饼,堵得人胸口发闷。镇东头那座青砖大宅却像是这片湿热里的一块冰,朱漆大门斑驳得露出底下的灰砖,门楣上 “顾家大院” 四个鎏金大字被人用铲子刮去了大半,只剩下 “顾” 字的 “页” 字旁还黏着些金箔残片,在阴沉沉的天光下泛着青黑的光,像块嵌在朽木里的碎牙。

院墙外的老槐树长得遮天蔽日,树干得两个成年男人才能合抱,粗糙的树皮上布满沟壑,深的地方能塞进半只手掌。枝桠斜斜地扒着墙头,墨绿色的槐叶层层叠叠,风一吹就簌簌作响,落下的叶片上总带着洗不净的暗褐色斑点,不是尘土,倒像是干涸的血渍 —— 镇上老人说,这树从顾家建院时就有了,快百年了,喝了太多人的气,叶子才会这么黑。

苏明远坐在吱呀作响的板车上,看着那棵老槐树一点点靠近,后颈突然窜起一股凉意。板车是生产队长王大柱找的,拉车的老黄牛瘦得肋条分明,走几步就甩甩尾巴,像是在躲避什么看不见的东西。妻子周秀兰抱着六岁的女儿苏晓棠坐在他身边,蓝布褂子被汗水浸得发皱,怀里的苏晓棠蔫蔫的,小脸蛋埋在她颈窝里,两只小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角,眼睛却偷偷从她胳膊缝里往外看,盯着那棵老槐树,小嘴抿得紧紧的。

“快到了,苏老师。” 王大柱坐在车头,叼着旱烟杆,烟锅里的火星忽明忽暗,“前面那就是顾家大院,镇上就这处空房,委屈你们了。” 他说话时眼睛没敢往大门那边瞟,声音也比平时低了八度,像是怕惊动什么。

苏明远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,镜片上蒙了层水汽,他用袖子擦了擦,轻声道:“不委屈,能有地方住就好。” 话虽这么说,心里却不是滋味。他原是市里中学的历史老师,上个月因为 “成分问题” 被下放到阴槐镇,档案里写着 “地主后代,思想顽固”,其实不过是他在课堂上提了句 “史书需辩证看”。来之前他托人打听,阴槐镇偏僻,倒是个能暂时避避风头的地方,可没人告诉他,分配的住处竟是这么一座凶宅。

板车在离大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,老黄牛突然焦躁起来,刨着蹄子,哞哞地叫着,死活不肯再往前挪一步。王大柱骂了句 “犟驴”,拿起鞭子要抽,却被苏明远拦住了:“算了,王队长,我们自己搬吧。”

他跳下车,刚站稳,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脊梁骨爬了上来。明明是盛夏,离大门还有好几米,却像是突然走进了树荫下,不对,比树荫更冷,是那种浸到骨头里的凉,带着股腐朽的霉味,像是打开了放了几十年的旧箱子。他抬头看了看天,太阳被云遮着,可周围的民房都亮堂堂的,唯独顾家大院门口,像是罩着一层灰雾,连光线都透不进来。

周秀兰抱着苏晓棠也下了车,脚刚沾地就打了个哆嗦:“明远,这里怎么这么冷?” 她环顾四周,只见大院两侧的民房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,连个探头的人都没有,整条街静悄悄的,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 “沙沙” 声,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几声蝉鸣,却显得更冷清了。

“可能是树太密,挡了太阳。” 苏明远强作镇定,伸手去拿板车上的木箱,箱子里装着他们的被褥和几件换洗衣物,还有他那几箱宝贝书,用油布包了好几层。刚碰到箱子把手,就听到身后传来 “哗啦” 一声,是苏晓棠的声音。他回头看,只见苏晓棠指着老槐树的树洞,小脸上满是惊恐,嘴唇哆嗦着,却说不出话。

那树洞在树干中间,有半人高,黑漆漆的,像是一张张开的嘴。风从树洞里灌进去,发出 “呜呜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哭。苏明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,树洞里空荡荡的,只有几片枯叶,可不知怎么,他总觉得那黑暗里有什么东西,正隔着树叶,静静地盯着他们。

“晓棠,别怕,就是个树洞。” 周秀兰拍了拍女儿的背,声音却有些发颤。她也觉得这地方不对劲,刚才下车时,她好像看到二楼的窗户里有个黑影闪了一下,快得像错觉,可那瞬间的寒意,却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。

王大柱这时也下了车,身后跟着两个社员,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,低着头,不敢看大院的方向。“苏老师,我们帮你搬行李,快搬完快走吧。” 其中一个戴草帽的小伙子小声说,手里的扁担攥得紧紧的。

苏明远点点头,几个人开始搬东西。第一趟搬的是被褥,刚走进大门,周秀兰就 “呀” 了一声,脚步停住了。苏明远回头,只见她盯着地面,脸色发白。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,地上铺着的青石板缝里,长着绿油油的青苔,几乎把石板都盖住了,而在青苔中间,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,弯弯曲曲的,像是拖曳的血迹,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院子深处,被杂草遮住了尽头。

“这是……” 苏明远的心跳漏了一拍,他蹲下身,用手指碰了碰那道痕迹,已经干透了,硬邦邦的,像是嵌在青苔里。

“别碰!” 王大柱突然喊了一声,声音有些尖锐,“苏老师,这院子邪性得很,不该碰的别碰!” 他快步走过来,拉着苏明远站起来,“前两户住这儿的,一家男人掉井里淹死了,捞上来的时候,身上就沾着这样的青苔,还有一道抓痕,跟这痕迹差不多长;另一家女人疯了,说半夜看到有人在院子里拖东西,拖过的地方就留下这样的印子,后来她把自己锁在屋里,用剪刀剪自己的手,嘴里喊着‘还债’,最后被送进精神病院了。”

苏明远皱了皱眉,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从不信鬼神之说,可王大柱的话,再加上眼前这诡异的景象,让他心里莫名地发慌。他看了看周秀兰,她脸色更白了,怀里的苏晓棠已经开始小声哭了,嘴里喃喃地说:“小姐姐,别抓我……”

“晓棠,怎么了?” 周秀兰连忙哄她,“哪里有小姐姐?”

苏晓棠抬起头,眼泪汪汪的,小手指着院子东侧的厢房:“那里,有个穿白衣服的小姐姐,她在看我,说我身上有她的东西。”

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厢房,那里的窗户纸破了好几个洞,黑洞洞的,什么也看不见。可不知怎么,苏明远突然觉得,那窗户后面,真的有一双眼睛,正死死地盯着他们,带着怨毒的光。

“小孩子胡说八道呢。” 王大柱干笑了两声,赶紧岔开话题,“快搬东西吧,搬完我们还得去队里上工。”

几个人加快了速度,把行李都搬到了客厅。客厅很大,中间摆着一张八仙桌,桌面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,用手一摸,能留下清晰的手印。四周的太师椅东倒西歪,有一把椅子的扶手断了,露出里面的朽木,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。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,网丝上挂着灰尘和小虫子的尸体,风从破窗户里吹进来,蛛网轻轻晃动,像是有人在暗处织网,等着猎物落网。

“这地方多久没人住了?” 周秀兰一边收拾,一边小声问。她拿起一块布,擦了擦八仙桌,布上立刻沾了一层黑灰,还有些细小的虫子爬出来,吓得她赶紧把布扔了。

“得有三年了吧。” 王大柱蹲在门口,抽着旱烟,“自从顾老爷一家死了,就没人敢住了。顾老爷叫顾金鹏,以前是镇上的大地主,解放后被斗了,家产都充公了,可没过半年,他和他老婆、儿子就一夜之间死在院子里了,死状惨得很,听说眼睛都被挖走了,身上全是抓痕,屋里的血顺着门缝流出来,染红了半条街。”

苏明远的心猛地一沉,他以前在史书里看过不少惨案,可听人亲口说出来,还是觉得头皮发麻。“警察没查吗?” 他问道。

“查了,怎么没查?” 王大柱叹了口气,“当时来了好几个警察,在院子里搜了好几天,什么也没找到。门窗都是好好的,没有被撬过的痕迹,屋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,就像是…… 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害死的。后来有人说,是顾金鹏以前害死的人来找他报仇了,再后来,就没人敢提这事儿了。”

就在这时,二楼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,“吱呀” 一声,像是有人踩在了年久失修的木板上。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,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,只有风吹过槐树叶的声音,还有那若有若无的 “呜呜” 声,从树洞里传出来。

苏明远抬头望去,二楼的楼梯口一片漆黑,光线像是被那片黑暗吞噬了,什么也看不见。可他能感觉到,有什么东西在那黑暗里,正悄悄地往下看,盯着他们这些 “闯入者”。

“楼上怎么了?” 周秀兰的声音带着颤抖,紧紧抱住了苏晓棠。

“没什么,可能是风吹的。” 苏明远嘴上这么说,心里却越来越慌。他放下手里的东西,拿起墙角的煤油灯 —— 那是王大柱带来的,说是以前住在这儿的人留下的,灯盏上积了层灰,灯芯还是好的。他点燃灯芯,橘黄色的火焰跳动起来,照亮了周围的一片地方,却也让阴影显得更浓了。

“我上去看看。” 他说道,脚步却有些迟疑。

“别去!” 王大柱连忙站起来,“苏老师,别上去,那二楼邪性得很!前两户住这儿的,都不敢上二楼,说半夜能听到楼上有女人哭,还有脚步声,上去的人都说头晕,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。”

“没事,我就是看看,万一有什么危险,也好提前防备。” 苏明远咬了咬牙,举着煤油灯,一步步走上楼梯。楼梯的木板年久失修,每走一步都发出 “嘎吱嘎吱” 的呻吟,像是随时都会坍塌。他能感觉到,那股刺骨的寒意越来越浓了,煤油灯的火焰也开始晃动,明明没有风,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吹着,光线忽明忽暗。

二楼的走廊很长,铺着的木地板已经发黑,有些地方烂了个洞,能看到楼下的景象。走廊两侧有三间房,房门都紧闭着,门板上的油漆剥落,露出里面的木头,像是老人的皮肤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霉味,还混合着淡淡的腥气,像是死老鼠的味道,又像是…… 血的味道。

苏明远深吸一口气,走到最东边的房门前。这扇门的门板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,像是用指甲抓出来的,痕迹发黑,边缘有些卷曲,像是已经存在了很多年。他犹豫了一下,伸出手,轻轻推了推房门。

“吱呀 ——” 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,像是金属在刮木头,听得人耳朵发麻。房门缓缓打开,一股更浓的腥气扑面而来,苏明远忍不住皱了皱眉,举起煤油灯往里照去。

这是一间卧室,很大,靠墙放着一张雕花大床,床架是红木的,上面雕刻着缠枝莲的图案,可有些地方已经被刮坏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。床上的被褥早已腐烂发黑,一碰就碎成了渣,露出里面的棉絮,也变成了灰黑色,上面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斑点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梳妆台上放着一个掉了瓷的胭脂盒,盒盖是开着的,里面空荡荡的,只剩下一层灰。镜子已经模糊不清了,上面布满了裂纹,像是一张哭花的脸。

房间的角落里堆着些旧家具,一个衣柜倒在地上,柜门开着,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几件破烂的衣服挂在里面,风一吹,衣服轻轻晃动,像是有人站在里面,穿着那些衣服。

苏明远握紧了煤油灯,壮着胆子往里走。他的目光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,想要找到刚才那响动的来源。就在这时,他的目光停在了床底下 —— 床底下露出了一截衣角,暗红色的,布料很粗糙,像是以前农民穿的粗布衣服,可那颜色,却像是干涸的血迹。

他的心猛地一沉,蹲下身,小心翼翼地探头去看。床底下很黑,煤油灯的光线只能照到一小片地方,他看到里面积了厚厚的一层灰,还有些破碎的布料,可那截衣角却不见了,像是从未出现过。

“奇怪。” 他喃喃自语,刚想站起来,却突然感觉到脚踝一凉,像是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裤子。他猛地低头,只见床底下的灰尘里,有一只手!一只惨白的手,指甲又黑又长,正死死地抓着他的裤脚!

苏明远吓得大叫一声,猛地站起来,想要甩开那只手。可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,死死地拽着他,他差点摔倒,手里的煤油灯也晃了一下,火焰差点灭了。他低头再看,床底下空荡荡的,什么也没有,只有那层厚厚的灰尘,像是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。

“明远,你没事吧?” 周秀兰的声音从楼下传来,带着浓浓的担忧,还有些颤抖。

“我没事,马上下来。” 苏明远深吸一口气,声音有些发颤。他站起身,转身走出房间,顺手带上了房门。可他没注意到,在他转身的瞬间,那扇房门又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,一道黑影从门缝里溜了出来,悄无声息地跟在他身后。那黑影很淡,像是烟雾,飘在走廊里,跟着他一步步走下楼梯。

回到楼下,周秀兰赶紧走过来,看着他苍白的脸色,担心地问:“怎么了?楼上有什么吗?”

“没什么,就是久没人住,有些乱。” 苏明远勉强笑了笑,把刚才看到的一切都咽了回去。他不想让妻子担心,也不想让王大柱他们看笑话,可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浓了,那只惨白的手,还有那截消失的衣角,像是烙印一样,刻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
王大柱他们已经搬完了行李,正站在门口,一副想要走又不敢走的样子。“苏老师,东西都搬完了,我们就先走了。” 他说道,“记住,夜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,都别出来,也别开窗,这院子…… 小心点总没错。”

苏明远点点头:“谢谢王队长,麻烦你们了。”

王大柱他们连忙摆摆手,几乎是逃一样地离开了顾家大院,连板车都拉得飞快,老黄牛也不闹了,跟着他们跑了出去,像是生怕多待一秒。

院子里只剩下苏明远一家三个人,还有那棵老槐树,静静地立在那里,枝桠在风中晃动,像是在嘲笑他们的无知。

接下来的几天,苏明远一家忙着收拾院子。他把客厅里的破家具搬到了院子角落,用木板把破窗户钉上,又打扫了房间里的灰尘,可不管怎么打扫,那股腐朽的霉味和淡淡的腥气都散不去,像是渗进了墙里,融进了空气里。

奇怪的事情也开始接二连三地发生。

第一天晚上,他们住在一楼的房间里,周秀兰把门窗都锁得严严实实,还在门口放了把椅子。可半夜里,苏明远突然被一阵 “滴答” 声吵醒了。他睁开眼,屋里一片漆黑,只有月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,形成一道细长的光。那 “滴答” 声是从屋顶传来的,像是水滴在木板上的声音,可他们住的是一楼,屋顶上面是二楼,怎么会有水?

他推了推身边的周秀兰,她也醒了,小声问:“怎么了?”

“你听,有声音。” 苏明远说道。

周秀兰竖起耳朵,果然听到了 “滴答” 声,一声接着一声,很有规律,像是有人在楼上倒水。她吓得抓紧了苏明远的胳膊:“是不是楼上有人?”

“别胡说“别胡说,这院子里就我们三个人,楼上怎么会有人。” 苏明远嘴上反驳,心里却没底。他摸索着点亮床头的煤油灯,橘黄色的光在黑暗里晕开,照亮了狭小的房间。屋顶的木梁上积着灰,看不出有漏水的痕迹,可那 “滴答” 声还在继续,像是故意跟他作对。

他披起衣服,“我去看看。”

“别去!” 周秀兰拉住他的胳膊,声音带着哭腔,“王队长不是说了吗,夜里别出去,万一…… 万一真有什么东西怎么办?”

“没事,可能是屋顶的木头发潮,热胀冷缩发出的声音。” 苏明远掰开她的手,拿起煤油灯,轻轻推开房门。

走廊里一片漆黑,只有他手里的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。那 “滴答” 声更清晰了,像是从楼梯口的方向传来。他一步步往前走,每走一步,心跳就快一分。楼梯口的阴影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晃动,他举起煤油灯,光线照过去,却只有空荡荡的楼梯,和墙上斑驳的墙皮。

“滴答…… 滴答……”

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。苏明远站在楼梯底下,抬头往上看,二楼的走廊一片漆黑,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洞,等着他跳进去。他犹豫了,刚才在二楼卧室的遭遇还历历在目,那只惨白的手,还有消失的衣角,都让他不寒而栗。

可那 “滴答” 声像是有魔力,不断诱惑着他。他深吸一口气,咬咬牙,踏上了楼梯。

楼梯的木板还是 “嘎吱嘎吱” 响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走到二楼走廊,那 “滴答” 声突然停了,四周静得可怕,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。煤油灯的火焰剧烈晃动起来,像是被什么东西吹着,光线忽明忽暗,把走廊两侧的房门照得忽隐忽现,像是一张张狰狞的脸。

他顺着声音消失的方向走,走到最东边的卧室门口。那扇门还是他白天关上的样子,可此刻,门缝里却渗出一丝暗红色的液体,顺着门板往下流,滴在地上,发出 “滴答” 声 —— 原来他听到的 “滴答” 声,根本不是水滴,而是这暗红色的液体!

苏明远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,他举起煤油灯,凑近门缝。液体黏腻腻的,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,和他白天在卧室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。他伸手想去推开门,手指刚碰到门板,就突然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,像是摸到了冰块。

“谁在里面?” 他壮着胆子喊了一声,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,却没有任何回应。

就在这时,门突然 “吱呀” 一声,自己开了一条缝。一股更浓的腥气扑面而来,苏明远忍不住后退了一步,手里的煤油灯差点掉在地上。他借着微弱的光往里看,卧室里还是老样子,雕花大床,腐朽的被褥,还有倒在地上的衣柜。可床底下,却渗出了更多的暗红色液体,顺着地板的缝隙,流到了走廊上。

他猛地想起王大柱说的话,顾金鹏一家死在院子里,屋里的血顺着门缝流出来,染红了半条街。难道…… 难道这液体是血?

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浮现,他不敢再想下去,转身就往楼下跑。跑到楼梯口时,他突然看到楼梯扶手上,挂着一件白色的衣服,像是女人的旗袍,随风轻轻晃动。他刚才上来的时候,明明没有这件衣服!

苏明远吓得魂飞魄散,连滚带爬地跑下楼,回到房间里,“砰” 的一声关上房门,还死死地抵上了椅子。

“怎么了?看到什么了?” 周秀兰连忙问道,看到他惨白的脸色,心里更慌了。

苏明远喘着粗气,半天说不出话来,只是指着门外,嘴唇哆嗦着。周秀兰也不敢再问,紧紧抱着苏晓棠,母女俩缩在床头,一夜没敢合眼。

从那天起,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。

第二天早上,周秀兰去院子里晾衣服,刚把衣服挂在绳子上,就听到身后传来 “哗啦” 一声。她回头看,只见苏晓棠站在老槐树下,手里拿着一片槐树叶,正往嘴里塞。

“晓棠!不能吃!” 周秀兰赶紧跑过去,把树叶从她嘴里抠出来。树叶上还带着暗褐色的斑点,沾在晓棠的嘴角,像是血渍。

“妈妈,小姐姐让我吃的,她说吃了这个,就能和她一起玩了。” 晓棠眨着大眼睛,天真地说道。

周秀兰的心一沉,“什么小姐姐?哪里有小姐姐?”

晓棠指了指老槐树的树洞,“在里面,她天天都在里面,说等爸爸和妈妈睡着了,就带我去玩。”

周秀兰吓得赶紧把晓棠抱进屋里,再也不敢让她靠近老槐树。可晓棠却变得越来越奇怪,总是一个人对着墙角说话,有时候还会突然笑起来,嘴里喊着 “小姐姐”,问她笑什么,她却说小姐姐给她看了好玩的东西。

苏明远也发现了不对劲,他发现晓棠的眼睛里,偶尔会闪过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怨毒,像是换了一个人。有一次,他在批改学生的作业,晓棠突然走到他身边,用一种冰冷的声音说:“爸爸,你不该来这里,这里是我的家,你们都要离开。”

苏明远愣住了,他看着晓棠,只见她的眼神空洞,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,和那天晚上他在院子里看到的笑容一模一样。

“晓棠,你怎么了?别吓爸爸。” 他伸手想去摸晓棠的头,可晓棠却突然后退一步,眼神变得凶狠起来,“别碰我!你不是我爸爸!我爸爸早就死了,被你们这些坏人害死了!”

说完,晓棠转身跑进了房间,“砰” 的一声关上了门。苏明远站在原地,浑身发冷,他不知道晓棠怎么了,难道真的被什么东西缠上了?

更可怕的是,晾在院子里的衣服,总会莫名其妙地湿透,上面还沾着黏腻的黑色液体,像是从树洞里流出来的。周秀兰换了好几次地方晾衣服,可不管晾在哪里,衣服都会变成这样。有一次,她把衣服晾在靠近房门的地方,第二天早上,她发现衣服上不仅有黑色液体,还有几道深深的抓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用指甲抓过。

苏明远开始怀疑,这座院子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。他想起王大柱说的话,顾金鹏一家死得蹊跷,还有前两户住在这里的人,遭遇都很悲惨。难道这院子里真的有诅咒,所有住进这里的人,都会被诅咒?

他决定去找王大柱问问,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的办法。可当他走到生产大队的门口时,却看到王大柱正和几个社员在说话,看到他来了,王大柱赶紧闭上嘴,眼神躲闪着,像是在刻意避开他。

“王队长,我有件事想问问你。” 苏明远走过去,说道。

王大柱叹了口气,“苏老师,我知道你想问什么,可这事儿,我真的帮不了你。这院子里的邪性,镇上的老人都知道,没人敢管,也没人管得了。”

“那顾金鹏一家,到底是怎么死的?你知道更多的事情,对不对?” 苏明远追问道。

王大柱犹豫了一下,看了看四周,小声说:“苏老师,我劝你还是别问了,赶紧搬走吧,再住下去,恐怕会出事。顾金鹏当年建院子的时候,挖地基挖出了很多尸骨,他不仅没有妥善处理,反而把尸骨扔进了老槐树的树洞里,还在树底下埋了一个诅咒娃娃,说要让那些冤魂永远不得超生,永远为他守着院子。后来,顾金鹏一家死了,有人说,是那些冤魂找他报仇了,而那个诅咒娃娃,还在树底下埋着,谁住进这里,谁就会被诅咒。”

苏明远愣住了,他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情。“那诅咒娃娃…… 能不能挖出来?”

“别傻了!” 王大柱连忙摆手,“当年有人试过,刚挖了几下,就突然刮起了大风,老槐树上的叶子落了一地,像是血一样。挖的人还突然晕倒了,醒来后就疯了,嘴里喊着‘别挖了,会被报复的’。从那以后,再也没人敢靠近老槐树的树根。”

苏明远的心彻底沉了下去,他知道,他们一家可能真的离不开这座凶宅了。

回到院子里,他看到周秀兰正坐在门口哭,晓棠站在她身边,眼神空洞,手里拿着一个布娃娃。那个布娃娃很旧,上面沾满了灰尘,眼睛是用黑纽扣做的,正直勾勾地盯着他,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。

“这布娃娃哪里来的?” 苏明远问道。

周秀兰擦了擦眼泪,“是晓棠从二楼卧室里拿下来的,她说小姐姐送给她的,让她晚上抱着睡觉。”

苏明远走到晓棠身边,想把布娃娃拿过来,可晓棠却死死地攥着,不肯放手,“这是我的,是小姐姐送给我的,你不能拿走!”

“晓棠,听话,这个布娃娃不干净,不能要。” 苏明远耐心地说道。

可晓棠却突然尖叫起来,“你骗人!小姐姐是好人,她不会害我的!你们都是坏人,都想赶走小姐姐!我要和小姐姐一起,把你们都赶走!”

说完,晓棠抱着布娃娃跑进了房间,锁上了门。苏明远和周秀兰站在门外,听着屋里传来晓棠和 “小姐姐” 说话的声音,心里充满了绝望。

夜幕降临,院子里变得更加阴森。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、蠕动,像是一张巨大的网,将整个顾家大院笼罩其中。苏明远坐在客厅里,手里拿着煤油灯,眼神呆滞地看着门口。他知道,今晚可能会发生更可怕的事情,可他却无能为力,只能等着诅咒降临。

突然,院子里传来 “咚、咚、咚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敲槐树的树干。苏明远猛地站起来,走到门口,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。

院子里一片漆黑,只有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张牙舞爪,那 “咚咚” 声还在继续,沉闷而有节奏,像是在召唤着什么。他看到老槐树的树洞前,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,正是晓棠!她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,手里抱着那个布娃娃,正仰着头,对着树洞说话。

“小姐姐,你好了吗?我准备好了,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?” 晓棠的声音轻飘飘的,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。

树洞深处,传来一阵女人的啜泣声,断断续续的,像是在回应晓棠。紧接着,一只惨白的手从树洞里伸了出来,朝着晓棠的手抓去。

“晓棠!回来!” 苏明远大喊一声,推开门冲了出去。

晓棠回头看了他一眼,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,“爸爸,我要和小姐姐走了,你别来找我。”

说完,晓棠转身扑向树洞,那只惨白的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,将她往树洞里拖去。苏明远拼命地跑过去,想要拉住晓棠,可就在他快要碰到晓棠的手时,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他推开,他重重地摔在地上,煤油灯掉在地上,火焰熄灭了。

院子里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,只有老槐树的 “沙沙” 声,和女人凄厉的哭喊声,像是无数冤魂在诉说着自己的痛苦。苏明远挣扎着站起来,摸索着想要找到晓棠,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,只能听到晓棠的笑声,越来越远,越来越淡,最后彻底消失在树洞里。

“晓棠!晓棠!” 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,可回应他的,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那 “咚咚” 的敲门声,从老槐树的树洞里传来,像是在庆祝又一个猎物的落入。

他知道,晓棠没了,他们一家,终究还是没能逃过这座凶宅的诅咒。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扭曲、蠕动,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,而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诅咒,还在继续蔓延,等待着下一个受害者的到来……

 

 

阴槐镇咒怨

第二章 荒宅秘闻(1978 年)

十二年的时光,足以让阴槐镇的沥青路被新的水泥覆盖,让镇口的老磨坊变成供销社的仓库,却没能磨平顾家大院的阴森。院墙外的老槐树长得愈发粗壮,枝桠像疯长的藤蔓,不仅扒着墙头,还伸到了隔壁民房的屋顶,墨绿色的槐叶层层叠叠,把整个院子罩得像口密不透风的黑棺材。镇上的人路过这里,都会下意识加快脚步,连孩子哭闹时,大人只要说 “再哭就把你丢进顾家大院”,孩子立马就会噤声 —— 这凶宅的名字,早已成了阴槐镇最管用的 “止哭符”。

陈志强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,站在镇口的牌坊下,抬头望着 “阴槐镇” 三个褪色的大字。风从牌坊的石缝里钻出来,带着槐树叶的腥气,吹得他后颈发毛。他是省报的记者,上个月编辑部接到一封匿名信,信里说阴槐镇有座凶宅,几十年间害死了十几个人,可没人敢查。编辑觉得这是个好题材,便派了最敢闯的陈志强来 —— 他刚从部队退伍,身上还带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,总说 “世界上没有鬼,只有没查清的事”。

他找了家临街的小旅馆,老板娘刘老太是个精瘦的老太太,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,手里总攥着块蓝布帕子。看到陈志强要住店,刘老太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:“小伙子,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,来阴槐镇做啥?”

“我是记者,来采访的。” 陈志强掏出记者证,笑着递过去。

刘老太扫了眼记者证,没接,转身往屋里走:“住可以,但有件事得跟你说清楚 —— 镇东头的顾家大院,别去凑那个热闹,那地方邪性得很,去年有个外乡人不信邪,非要进去拍照,结果当天晚上就疯了,嘴里喊着‘槐树下有眼睛’,被家里人接走后就没了消息。”

陈志强心里一动,这不正是他要找的线索吗?他赶紧跟上刘老太,把行李放在房间里,又拿出个笔记本:“刘老太,您给我说说顾家大院的事呗?越详细越好。”

刘老太坐在门槛上,叹了口气,手里的蓝布帕子擦了擦额头:“说起这顾家大院,得从民国那时候讲起。当时的主人叫顾金鹏,是镇上的大地主,家里有良田百亩,还开着绸缎庄。这人脾气坏得很,对长工非打即骂,有次一个长工不小心打碎了他的瓷瓶,他就让人把长工的手打断了,扔到后山喂狼。后来解放了,顾金鹏被斗得家破人亡,可没过半年,他和他老婆张氏、儿子顾少华就一夜之间死在了院子里。”

“怎么死的?” 陈志强赶紧追问,笔尖在笔记本上飞快地滑动。

“死状惨得很呐!” 刘老太的声音压低了些,眼神里露出恐惧,“当时我还年轻,跟着街坊去看热闹,就看到顾家的大门敞开着,血从屋里流出来,顺着青石板路流到街上,都结成块了。顾金鹏躺在客厅的八仙桌旁,眼睛瞪得溜圆,舌头伸出来老长,身上全是抓痕,深的地方都能看到骨头;他老婆张氏死在卧室里,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,喉咙上有个窟窿,血把被褥都浸透了;最吓人的是他儿子顾少华,死在老槐树下,肚子被剖开了,五脏六腑都露在外面,老槐树上还挂着他的肠子,像串糖葫芦似的。”

陈志强听得头皮发麻,手里的笔顿了顿:“警察没查吗?”

“查了,来了好几个穿制服的警察,在院子里搜了三天三夜,啥也没找到。” 刘老太摇了摇头,“门窗都是好好的,没有被撬过的痕迹,也没找到凶器,最后只能定个‘仇家报复’,可谁也不知道仇家是谁。从那以后,顾家大院就成了凶宅,没人敢靠近。”

“后来就没人住过吗?”

“怎么没人住?” 刘老太冷笑一声,“六十年代的时候,有个叫苏明远的老师,带着老婆孩子下放来镇上,被分到了顾家大院。那苏老师是个文化人,不信鬼神,可住进去没一个月,就出事了。有天早上,街坊看到顾家大院的门开着,苏老师的老婆周秀兰坐在门口哭,说苏老师半夜被什么东西拖走了,她追出去的时候,只看到老槐树下有个黑影,还有苏老师的一只鞋。后来周秀兰带着女儿苏晓棠走了,再也没回来,有人说她们去了城里,也有人说她们半路上就出事了。”

陈志强把这些都记在笔记本上,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。他觉得这事儿绝不是 “冤魂作祟” 那么简单,肯定有什么隐情被镇民们忽略了。第二天一早,他就背着相机,往镇东头的顾家大院走去。

街上的行人很少,偶尔遇到几个,看到他往顾家大院的方向走,都赶紧绕着道走,还有人小声劝他:“小伙子,别去那地方,不吉利。” 陈志强笑着摆摆手,继续往前走。

越靠近顾家大院,周围的空气就越冷。明明是初夏,阳光正好,可顾家大院门口却像是罩着一层灰雾,连光线都变得昏暗。朱漆大门早已腐朽,门板上裂着好几道缝,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,门环上锈迹斑斑,轻轻一碰就 “哗啦” 作响。院墙上爬满了藤蔓,叶子是深绿色的,上面还沾着些暗褐色的斑点,和老槐树叶上的斑点一模一样。

陈志强推了推大门,“吱呀” 一声,门开了。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,还混合着淡淡的腥气,像是死老鼠腐烂的味道。院子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,草叶上挂着露珠,沾在裤腿上凉丝丝的。墙角的青苔厚厚的一层,踩上去滑溜溜的,差点让他摔一跤。

老槐树就长在院子中间,树干粗壮,枝桠向四周伸展,像是一把巨大的伞。树洞里黑漆漆的,风从树洞里灌进去,发出 “呜呜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哭。陈志强举起相机,对着树洞拍了张照片,闪光灯一亮,他隐约看到树洞深处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,像是一双眼睛。

他心里一紧,壮着胆子走近树洞,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,点燃后往里照去。树洞里空荡荡的,只有几片枯叶和一些碎木屑,刚才看到的 “眼睛” 不见了,像是错觉。可他总觉得不对劲,树洞的内壁上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,仔细一看,原来是几只黑色的虫子,正趴在树壁上,啃着什么东西 —— 凑近了才发现,那是一小块骨头,上面还沾着点肉丝。

陈志强吓得后退一步,打火机掉在地上,灭了。他赶紧捡起打火机,拍了拍身上的灰,心里却犯了嘀咕:这树洞里怎么会有骨头?是人骨还是兽骨?

他继续在院子里探索,走到客厅门口,门框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,像是用指甲抓出来的,痕迹发黑,边缘有些卷曲,像是已经存在了很多年。他推开门,客厅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,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家具碎片,有椅子腿、桌子角,还有一个掉了底的陶罐。墙角的蛛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,网丝上挂着灰尘和小虫子的尸体,像是一件诡异的艺术品。

陈志强拿起相机,对着客厅里的景象拍照。就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,闪光灯一亮,他看到墙上似乎有个影子,像是一个女人的轮廓,正站在他身后。他猛地回头,身后空荡荡的,只有一扇破窗户,风从窗户里吹进来,吹动了地上的灰尘。

“谁?谁在那里?” 他喊道,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,却没有任何回应。

他心里有些发慌,可好奇心却更重了。他走上二楼,楼梯的木板年久失修,每走一步都发出 “嘎吱嘎吱” 的呻吟,像是随时都会坍塌。二楼的走廊里更暗,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破洞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斑,像是无数只眼睛,盯着他这个 “闯入者”。

走廊两侧有三间房,最东边的那间房门前,地上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迹,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。陈志强蹲下身,用手指碰了碰那道痕迹,已经干透了,硬邦邦的,像是嵌在地板里。他想起刘老太说的话,苏明远可能就是在这里被拖走的。

他推开门,房间里的景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。这是一间卧室,靠墙放着一张雕花大床,床架是红木的,上面雕刻着缠枝莲的图案,可有些地方已经被刮坏了,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。床上的被褥早已腐烂发黑,一碰就碎成了渣,露出里面的棉絮,也变成了灰黑色,上面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斑点。梳妆台上放着一个掉了瓷的胭脂盒,盒盖是开着的,里面空荡荡的,只剩下一层灰。镜子已经模糊不清了,上面布满了裂纹,像是一张哭花的脸。

房间的角落里堆着些旧家具,一个衣柜倒在地上,柜门开着,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几件破烂的衣服挂在里面,风一吹,衣服轻轻晃动,像是有人站在里面,穿着那些衣服。

陈志强举起相机,对着房间里的景象拍照。就在他拍照的时候,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像是有人穿着布鞋,在走廊里慢慢走动。他猛地回头,走廊里空荡荡的,什么也没有,只有他自己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。

“别装神弄鬼的,出来!” 陈志强喊道,声音有些发颤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—— 这是他从部队带回来的,一直放在身上防身。

没有回应,只有那脚步声还在继续,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。陈志强握紧匕首,一步步走出房间,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走去。走廊尽头有一扇门,虚掩着,脚步声就是从那扇门里传来的。

他深吸一口气,猛地推开门。门后是一间储藏室,里面堆满了杂物,有破旧的箱子、掉了底的木桶,还有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东西。脚步声停了,储藏室里静得可怕,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。

陈志强举起打火机,点燃后往里照去。杂物堆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。他一步步走近,仔细一看,原来是一只黑猫,正蹲在一个箱子上,眼睛绿油油的,盯着他。

“原来是只猫。” 陈志强松了口气,收起匕首。可就在这时,黑猫突然尖叫一声,从箱子上跳下来,飞快地跑出了储藏室。陈志强愣住了,他看到黑猫刚才蹲过的箱子上,放着一个布娃娃 —— 布娃娃很旧,上面沾满了灰尘,眼睛是用黑纽扣做的,正直勾勾地盯着他,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。

这布娃娃,和刘老太说的苏晓棠手里的布娃娃,一模一样!

陈志强的心猛地一沉,他拿起布娃娃,仔细看了看。布娃娃的布料是粗布的,上面还沾着些暗红色的斑点,像是血渍。他翻到布娃娃的背面,看到上面绣着一个字 ——“婉”。

“婉?是谁?” 陈志强喃喃自语,把布娃娃放进帆布包。他觉得,这个布娃娃,可能是解开顾家大院秘密的关键。

回到旅馆,陈志强把布娃娃放在桌子上,又拿出笔记本,整理白天调查到的线索。顾金鹏一家惨死、苏明远失踪、神秘的布娃娃…… 这些线索像是一团乱麻,怎么也理不清。他决定明天再去走访镇民,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关于 “婉” 的线索。

第二天,陈志强先去了镇政府,找到了负责档案管理的老张。老张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,戴着老花镜,正在整理旧档案。听说陈志强要查顾家大院的档案,老张皱了皱眉:“那地方的档案早就丢了,文革的时候,红卫兵闯进档案室,烧了不少旧档案,顾家大院的档案也在里面。”

“那您知道顾金鹏家里还有其他人吗?比如一个叫‘婉’的人。” 陈志强问道。

老张想了想,点了点头:“好像有个女儿,叫顾婉清。我听我爹说过,顾婉清是个很文静的姑娘,喜欢读书,还会写诗,可惜命不好,十七岁的时候就死了,听说也是死在顾家大院里。”

“怎么死的?” 陈志强赶紧追问。

“不清楚,我爹说那时候他还小,只知道顾婉清死得很突然,顾金鹏对外说她是得了急病,可没人相信,都说她是被顾金鹏害死的,因为她爱上了一个长工,顾金鹏不同意。” 老张叹了口气,“后来顾金鹏一家死了,顾婉清的坟也没人管了,听说就在后山的乱葬岗上。”

陈志强心里一动,他决定去后山看看,说不定能找到顾婉清的坟,发现更多线索。

后山离镇子不远,都是崎岖的山路,长满了杂草和灌木。陈志强拿着一把镰刀,一边砍草一边往前走。乱葬岗在山的半山腰,那里堆满了坟头,有的有墓碑,有的没有,看起来阴森森的。

他在乱葬岗里找了半天,终于看到一个小小的坟头,墓碑上刻着 “顾氏婉清之墓”,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。坟头前,放着一束干枯的野花,像是有人来过。

陈志强蹲下身,仔细看了看坟头。坟头的土是新的,像是刚被人翻动过。他心里疑惑,谁会来给一个死了几十年的人扫墓?

就在这时,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。他猛地回头,看到一个老太太,正站在不远处,手里拿着一束野花,盯着他。

“你是谁?为什么来这里?” 老太太的声音很沙哑,像是砂纸摩擦木头的声音。

“我是记者,来调查顾家大院的事。” 陈志强站起来,说道。

老太太走近了些,陈志强看到她的脸上布满了皱纹,眼睛却很亮,像是能看透人心。“你是为了婉清来的?” 老太太问道。

“您认识顾婉清?” 陈志强赶紧问道。

老太太点了点头,眼里露出悲伤:“我是她的丫鬟,叫春桃。当年,婉清小姐就是我看着长大的,她是个好姑娘,可惜命太苦了。”

春桃的话,让陈志强激动不已。他赶紧拿出笔记本,让春桃说说顾婉清的事。

春桃坐在坟头前,把野花放在墓碑上,缓缓说道:“婉清小姐是顾老爷的独生女,从小就聪明伶俐,顾老爷一开始很疼她,可自从她娘去世后,顾老爷就变了,对她越来越严厉。婉清小姐喜欢读书,顾老爷却不让她读,说女孩子家只要会管家就行了。后来,婉清小姐遇到了沈文轩 —— 沈文轩是个长工,长得很俊,还读过书,婉清小姐很喜欢他,经常偷偷和他见面。”

“顾金鹏知道吗?” 陈志强问道。

“知道,怎么不知道?” 春桃叹了口气,“顾老爷发现后,气得不行,把婉清小姐关在房间里,还把沈文轩打得半死,扔到了后山。婉清小姐知道后,哭得死去活来,绝食抗议。顾老爷没办法,只能假意答应她,说只要她好好听话,就放了沈文轩。可谁知道,顾老爷根本没打算放沈文轩,反而让人把他杀了,尸体扔进了老槐树的树洞。”

“什么?” 陈志强愣住了,“沈文轩的尸体在树洞里?”

“是呀。” 春桃点了点头,“我亲眼看到的,那天晚上,我偷偷跟着顾老爷的手下,看到他们把沈文轩的尸体拖到老槐树下,扔进了树洞。婉清小姐知道后,彻底疯了,她穿着白色的旗袍,跑到老槐树下,哭了整整一夜。第二天早上,我就发现婉清小姐死了,死在老槐树下,手里还攥着沈文轩的一块玉佩。”

“顾金鹏对外说她是得了急病?”

“是呀,顾老爷怕别人说他狠心,就对外说婉清小姐是得了急病去世的,还把她草草埋在了这里。” 春桃擦了擦眼泪,“后来,顾老爷一家就死了,我知道,是婉清小姐的冤魂回来报仇了。她在老槐树下等着,等着所有害过她的人,都付出代价。”

陈志强终于理清了线索:顾婉清爱上长工沈文轩,被顾金鹏阻止,沈文轩被杀死后扔进树洞,顾婉清悲痛而死,她的冤魂留在顾家大院,害死了顾金鹏一家,后来又害死了苏明远,还缠上了苏

 

 

晓棠。可这里还有个疑问 —— 苏明远一家与顾家无冤无仇,为什么顾婉清的冤魂要针对他们?

陈志强皱着眉问道:“春桃婆婆,您说顾婉清的冤魂是为了报仇,可苏明远只是个下放的老师,和顾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,她为什么要对苏老师下手?”

春桃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她伸手抚摸着墓碑上模糊的字迹,声音低沉:“因为那院子,那院子里的东西认主。顾老爷当年为了镇住院子里的冤魂,在老槐树下埋了个诅咒娃娃,娃娃里裹着婉清小姐的一缕头发和沈文轩的指甲。那娃娃认的是顾家的血脉,可婉清小姐死后,怨气太重,娃娃的诅咒就变了,只要住进那院子的人,都会被当成‘入侵者’,被诅咒缠上。”

“那诅咒娃娃现在还在老槐树下吗?” 陈志强追问,心脏不由得加速跳动。如果能找到诅咒娃娃,或许就能解开这一切。

春桃点了点头,又摇了摇头:“应该还在,可没人敢去挖。文革的时候,有几个红卫兵不信邪,拿着锄头去挖老槐树的根,想把那‘封建迷信的东西’挖出来烧掉。结果刚挖了没几下,天就突然暗了下来,刮起了大风,老槐树上的叶子哗啦啦地掉,全是那种带血斑的叶子,像下雨一样。有个红卫兵被叶子砸中了头,当场就倒在地上抽搐,嘴里喊着‘婉清饶命’,后来疯了,不到半年就死了。从那以后,再也没人敢碰老槐树的根。”

陈志强沉默了,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,上面密密麻麻记满了线索,可此刻却觉得胸口堵得慌。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普通的凶宅传闻,背后藏着人为的阴谋,可现在听春桃这么一说,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诡异,甚至超出了科学的解释范围。

“春桃婆婆,谢谢您告诉我的这些。” 陈志强站起身,对着春桃鞠了一躬,“我想再去顾家大院看看,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。”

春桃抬头看着他,眼神里满是担忧:“小伙子,听我一句劝,别去了。那地方就是个吃人的陷阱,进去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。你要是真想查,就赶紧离开阴槐镇,把这里的事忘了,对你好。”

陈志强笑了笑,摇了摇头:“我是个记者,既然来了,就不能半途而废。就算真有什么危险,我也得查清楚,给那些死去的人一个交代。”

春桃叹了口气,没再劝他,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,递给陈志强:“这是婉清小姐当年戴过的平安符,是她娘亲手绣的,里面装着艾草和朱砂。你拿着它,或许能帮你挡挡邪气,别像那些人一样,被怨气缠上。”

陈志强接过平安符,红布已经有些褪色,上面绣着一朵小小的莲花,摸起来软软的,却让他心里莫名地安定了些。“谢谢您,春桃婆婆。”

“走吧,别在这里待太久,太阳快下山了,后山的阴气重。” 春桃站起身,慢慢朝着山下走去,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,显得格外孤独。

陈志强看着春桃的背影消失在树林里,才转身朝着顾家大院的方向走去。夕阳的余晖洒在身上,却没有丝毫暖意,反而让他觉得浑身发冷。

回到顾家大院时,天已经快黑了。朱漆大门依旧敞开着,像是一张等待猎物的嘴。院子里的杂草在暮色中显得更加阴森,老槐树的影子扭曲地映在地上,像是一只巨大的手,要将整个院子都攥在手里。

陈志强深吸一口气,握紧了口袋里的平安符,走进了院子。他没有先去客厅,而是径直走向老槐树。树洞里依旧黑漆漆的,风从里面吹出来,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,比白天更重了。

他掏出打火机,点燃后往树洞里照去。这一次,他看得更清楚了 —— 树洞的内壁上,布满了细小的抓痕,像是有人用指甲一点点抠出来的。在树洞的最深处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,像是金属的光泽。

陈志强心里一动,他想伸手去够,可树洞太深,他的手根本够不到。他四处看了看,发现墙角有一根断掉的树枝,大概有一米多长。他捡起树枝,小心翼翼地伸进树洞,朝着那闪烁的东西探去。

树枝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,陈志强心里一喜,慢慢将树枝往回拉。随着树枝的移动,一个小小的木盒子被拉了出来,掉在地上,发出 “啪” 的一声轻响。

木盒子是暗红色的,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,像是顾家的家徽。盒子上着一把小锁,已经生锈了。陈志强捡起木盒子,仔细看了看,锁孔里积满了灰尘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细铁丝,学着以前在部队里学过的开锁技巧,小心翼翼地插进锁孔里。

“咔哒” 一声,锁开了。

陈志强深吸一口气,慢慢打开了木盒子。盒子里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,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娃娃 —— 娃娃是用粗布做的,脸色惨白,眼睛是用黑色的琉璃珠做的,正直勾勾地盯着他,嘴角咧着一个诡异的笑容,和他之前找到的布娃娃几乎一模一样,只是这个娃娃的身上,裹着一缕黑色的头发和几片指甲,指甲已经发黑,像是干枯了很久。

这就是春桃说的诅咒娃娃!

陈志强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,他刚想把娃娃拿起来,突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娃娃身上传来,像是有无数根冰针,扎进他的皮肤里。他猛地闭上眼,再睁开时,看到娃娃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,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咧开了,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。

“谁在那里?” 陈志强猛地回头,只见院子里的杂草丛中,似乎有一个白色的影子闪过,快得像一阵风。他赶紧追了过去,可刚跑了几步,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,摔在地上,手里的木盒子也掉了出去,诅咒娃娃滚落在杂草里。

他挣扎着爬起来,刚想去找诅咒娃娃,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女人的啜泣声,断断续续的,像是从老槐树的方向传来。他回头一看,只见老槐树下,站着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,长发披肩,脸色惨白,正是他之前在卧室里看到的那个女人!

女人背对着他,啜泣声越来越大,肩膀不停地颤抖。陈志强握紧了口袋里的匕首,壮着胆子喊道:“你是谁?是顾婉清吗?”

女人没有回头,只是缓缓地抬起手,指向老槐树的树洞。陈志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树洞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,仔细一看,竟是无数只黑色的虫子,正从树洞里爬出来,朝着他的方向爬来。

“啊!” 陈志强吓得后退一步,转身就想跑,可刚跑了没几步,就感觉到脚踝一凉,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。他低头一看,只见一只惨白的手,正从杂草里伸出来,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脚踝,指甲又黑又长,像是锋利的爪子。

“救…… 救命!” 陈志强声嘶力竭地喊道,拼命地挣扎着,可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,死死地拽着他,将他往老槐树的方向拖去。他看到杂草里,还有无数只这样的手伸出来,像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鬼爪,要将他拖进深渊。

就在这时,他口袋里的平安符突然热了起来,像是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皮肤发疼。他赶紧掏出平安符,只见红布上的莲花图案正在发光,淡淡的红光笼罩着他。那些伸出来的手像是被红光烫到了一样,纷纷缩了回去,连老槐树下的白色影子也晃了晃,变得模糊起来。

陈志强抓住这个机会,猛地挣脱了那只手,爬起来就往院子外面跑。他不敢回头,也不敢捡掉在地上的诅咒娃娃和木盒子,只觉得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,还有那女人凄厉的哭喊声,在他耳边回荡,像是在诅咒他的逃跑。

跑出顾家大院的大门,陈志强才敢停下来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衣服,后背凉得像冰。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家大院,只见院子里一片漆黑,老槐树的影子在夜色中扭曲着,像是一张巨大的网,等待着下一个猎物。

他不敢再停留,转身朝着旅馆的方向跑去。路上没有一个人,只有路灯发出微弱的光,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赶紧离开这里,离开阴槐镇,再也不要回来。

回到旅馆,陈志强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锁上了门,还抵上了桌子。他坐在床上,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平安符,平安符已经不热了,可他的手还是不停地颤抖。他想起刚才在顾家大院的遭遇,那只惨白的手,那些黑色的虫子,还有那个穿白色旗袍的女人,每一个画面都让他头皮发麻。

他掏出笔记本,想把刚才的遭遇记下来,可笔握在手里,却怎么也写不出字。他突然觉得很疲惫,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。他原本坚定的信念,在这一刻开始动摇 —— 这个世界上,难道真的有鬼神?真的有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诅咒?

就在这时,他听到房间的窗户传来 “嗒嗒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用手指敲窗户。他猛地抬头,只见窗户外面,贴着一张惨白的脸,正是那个穿白色旗袍的女人!女人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,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,手里还拿着那个诅咒娃娃!

“啊!” 陈志强吓得大叫一声,从床上跳起来,后退到墙角。他看着女人的脸在窗户上慢慢移动,手指还在不停地敲打着窗户,发出 “嗒嗒” 的声音,像是在催促他开门。

“你别过来!别过来!” 陈志强声嘶力竭地喊道,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台灯,朝着窗户扔过去。台灯砸在窗户上,发出 “哐当” 一声巨响,玻璃碎了一地。可窗外的女人却不见了,只有那只诅咒娃娃,掉在窗户外面的地上,眼睛依旧盯着他。

陈志强瘫坐在地上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,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。他知道,那个女人不会放过他,他已经被诅咒缠上了。

第二天一早,旅馆的老板娘刘老太发现陈志强的房间门没有开,喊了好几声也没人回应。她觉得不对劲,找来几个街坊,撞开了房门。房间里一片狼藉,窗户玻璃碎了一地,地上散落着笔记本和笔,可陈志强却不见了踪影,只有桌子上,放着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平安符,还有那个绣着 “婉” 字的布娃娃。

街坊们在院子里找了一圈,也没找到陈志强。有人说,他可能是害怕了,半夜偷偷跑了;也有人说,他被顾家大院的冤魂抓走了,和苏明远一样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只有刘老太,看着桌子上的平安符和布娃娃,叹了口气,摇了摇头。她知道,陈志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。

从那以后,阴槐镇的顾家大院变得更加阴森。镇上的人路过那里时,总会听到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啜泣声,还有老槐树 “沙沙” 的响声,像是在诉说着那些不为人知的悲剧。而那座凶宅的诅咒,也像一颗毒瘤,在阴槐镇的土地上,继续蔓延着,等待着下一个闯入者……

 

 

 

阴槐镇咒怨

第三章 古宅新客(2005 年)

2005 年的阴槐镇早已不是十几年前的模样。镇口修起了崭新的水泥牌楼,“阴槐镇” 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;曾经坑洼的土路变成了平坦的柏油路,路边的民房大多翻修成了两层小楼,门口挂着 “农家乐”“小超市” 的招牌,偶尔能看到外地牌照的汽车驶过,喇叭声打破了小镇的宁静。

唯独镇东头的顾家大院,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,依旧保持着几十年前的破败模样。朱漆大门早已腐朽得露出里面的木头,风一吹就 “吱呀” 作响;院墙外的老槐树长得愈发粗壮,枝桠斜斜地伸到柏油路上,墨绿色的槐叶层层叠叠,把整个院子罩得像口密不透风的黑棺材,连阳光都透不进来。路过的村民还是会下意识加快脚步,尤其是晚上,没人敢靠近这片阴森的区域 —— 关于顾家大院的诅咒,早已成了刻在阴槐镇人骨子里的恐惧。

林浩第一次看到顾家大院时,却眼睛一亮。他是个自由摄影师,最近在筹备一组 “老建筑与时光” 的摄影专题,从网上看到有人提到阴槐镇有座保存完好的民国老宅,便带着女友苏雅开车来了。

“小雅,你看这院子,多有感觉!” 林浩停下车,指着顾家大院,兴奋地说道。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,头发随意地抓了抓,眼里满是对老建筑的痴迷。

苏雅坐在副驾驶座上,皱着眉打量着眼前的院子。她穿着一条浅色的连衣裙,脸色有些发白:“阿浩,这里看着好阴森啊,你确定要住在这里?” 来之前她就查过阴槐镇的资料,零星看到过关于顾家大院的负面传闻,心里早就犯了嘀咕。

“放心吧,就是看着旧了点,里面肯定能收拾出来。” 林浩拍了拍苏雅的手,笑着说,“咱们就住半个月,等我拍完照片就走。而且这院子租金便宜,房东说只要五百块,这么大的院子,多划算。”

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,姓赵,住在镇西头。林浩找到他时,老赵犹豫了半天,才不情不愿地拿出钥匙:“小伙子,不是我不提醒你,这院子邪性得很,以前住过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。你们年轻人不信这些,可真出了事,我可不负责。”

“赵叔,您放心,我们就是拍点照片,没事的。” 林浩满不在乎地接过钥匙,他从小就是坚定的无神论者,从不相信鬼神之说。

此刻,林浩拿着钥匙,推开了顾家大院的大门。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,还混合着淡淡的腥气,像是死老鼠腐烂的味道。院子里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,草叶上挂着露珠,沾在裤腿上凉丝丝的。墙角的青苔厚厚的一层,踩上去滑溜溜的,差点让他摔一跤。

“哇,这里也太破了吧!” 苏雅跟在后面,忍不住吐槽。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杂草,目光扫过院子,最后停在了老槐树上。老槐树的树干粗壮得需要两个成年人合抱,树洞里黑漆漆的,风从里面灌进去,发出 “呜呜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哭。苏雅的心里莫名地发慌,赶紧移开了目光。

林浩却没注意到苏雅的异样,他举着相机,对着院子里的景象拍照。“你看这老槐树,多有年代感,拍出来肯定好看。” 他一边说,一边朝着老槐树走去,想要拍树洞的特写。

“阿浩,别过去!” 苏雅突然喊道,声音带着颤抖。她刚才看到树洞深处,似乎有一双眼睛,正死死地盯着林浩,那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,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怨毒。

林浩停下脚步,回头看向苏雅:“怎么了?”

“没…… 没什么。” 苏雅摇了摇头,她揉了揉眼睛,再看树洞时,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几片枯叶,刚才看到的 “眼睛” 像是错觉。她心里安慰自己,肯定是太紧张了,才会产生幻觉。

林浩笑了笑,没放在心上,继续拍照。他绕着院子转了一圈,最后走到了客厅门口。客厅的门框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,像是用指甲抓出来的,痕迹发黑,边缘有些卷曲,像是已经存在了很多年。他推开门,客厅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,地上散落着一些破旧的家具碎片,有椅子腿、桌子角,还有一个掉了底的陶罐。墙角的蛛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,网丝上挂着灰尘和小虫子的尸体,像是一件诡异的艺术品。

“这里得好好收拾一下。” 林浩皱了皱眉,从背包里拿出口罩戴上,“小雅,你去看看楼上有没有能住的房间,我先把客厅清理一下。”

苏雅点点头,拿着手电筒,小心翼翼地走上楼梯。楼梯的木板年久失修,每走一步都发出 “嘎吱嘎吱” 的呻吟,像是随时都会坍塌。她的心跳越来越快,总觉得身后有人跟着,可每次回头,身后都空荡荡的,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。

二楼的走廊里很暗,阳光透过窗户上的破洞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个个光斑,像是无数只眼睛,盯着她这个 “闯入者”。走廊两侧有三间房,最东边的那间房门前,地上有一道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迹,从门口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。苏雅的脚步顿住了,她看着那道痕迹,心里一阵发寒,总觉得那是某种不祥的预兆。

她深吸一口气,走到中间的房门前,轻轻推开。房间里的景象比客厅好一些,虽然也积满了灰尘,但至少没有散落的家具碎片。靠墙放着一张木板床,床上的被褥早已腐烂发黑,一碰就碎成了渣。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衣柜,柜门是关着的,上面积满了灰尘。

苏雅打开手电筒,对着房间里照了一圈,确定没有什么危险后,才松了口气。她转身想下楼告诉林浩这个好消息,可刚走到门口,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 “沙沙” 声,像是有人在翻动什么东西。

她猛地回头,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房间,最后停在了衣柜上。衣柜的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条缝,里面黑漆漆的,像是一张张开的嘴,正无声地吞噬着光线。

“谁在里面?” 苏雅的声音带着颤抖,她握紧了手电筒,壮着胆子走上前。她慢慢推开衣柜门,手电筒的光束照进去,里面空荡荡的,只有几件破烂的衣服挂在里面,风从窗户里吹进来,衣服轻轻晃动,像是有人站在里面,穿着那些衣服。

“原来是风吹的。” 苏雅松了口气,可就在这时,她看到衣服的缝隙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。她伸手去够,摸到了一个冰凉的物体,拿出来一看,是一个小小的布娃娃。

布娃娃很旧,上面沾满了灰尘,眼睛是用黑纽扣做的,正直勾勾地盯着她,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。娃娃的背面,绣着一个模糊的 “婉” 字。苏雅的心脏猛地一沉,她总觉得这个布娃娃很不对劲,像是有什么东西附着在上面,让她浑身发冷。

她赶紧把布娃娃扔回衣柜,关上柜门,转身就往楼下跑。跑到楼梯口时,她正好碰到林浩,林浩正扛着一个破旧的木箱,看到她慌慌张张的样子,疑惑地问道:“小雅,怎么了?脸色这么白。”

“没…… 没什么,楼上有个房间可以住,我先去收拾一下。” 苏雅避开林浩的目光,快步跑下楼,她不敢告诉林浩布娃娃的事,怕他担心,也怕自己是真的产生了幻觉。

接下来的几天,林浩和苏雅开始收拾院子。林浩负责清理杂草和破旧家具,苏雅则负责打扫房间和整理行李。可奇怪的事情,从他们收拾房间的第一天就开始发生了。

第一天晚上,他们住在二楼中间的房间里。苏雅睡前明明把行李箱放在了墙角,可第二天早上醒来,却发现行李箱被移到了门口,拉链还敞开着,里面的衣服散落一地。苏雅以为是林浩半夜起来拿东西,可林浩却说自己一夜没醒,根本没动过行李箱。

苏雅的心里开始发慌,她想起了那个布娃娃,总觉得是布娃娃在搞鬼。可林浩却觉得是苏雅太紧张了,可能是夜里刮风,把行李箱吹到了门口。

可接下来的几天,奇怪的事情越来越多。晾在院子里的衣服,总会莫名其妙地湿透,上面还沾着黏腻的黑色液体,像是从树洞里流出来的;苏雅放在桌子上的梳子,第二天早上会出现在老槐树下,齿缝里还缠着几根黑色的长发,不是她的头发;夜里,总能听到二楼传来女人的啜泣声,断断续续的,像是在耳边响起,可林浩却什么也听不到,说她是幻听。

苏雅变得越来越焦虑,她开始失眠,夜里总是睁着眼睛不敢睡,生怕有什么东西闯进来。她好几次想让林浩赶紧离开这里,可看到林浩为了摄影专题忙碌的样子,又把话咽了回去 —— 她知道这个专题对林浩很重要,不想让他失望。

直到第五天晚上,发生了一件让苏雅彻底崩溃的事。

那天晚上,林浩在院子里拍夜景,苏雅在房间里整理照片。突然,房间里的灯灭了,整个房间陷入一片漆黑。苏雅吓了一跳,她摸索着找到手电筒,刚想打开,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像是有人穿着布鞋,在房间里慢慢走动。

“阿浩,是你吗?” 苏雅喊道,声音带着颤抖。

没有回应,脚步声还在继续,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。苏雅拿着手电筒,猛地转身,光束照过去,房间里空荡荡的,只有她自己的影子在墙壁上晃动。

可就在这时,她看到镜子里,映出了一个白色的影子!影子站在她的身后,长发披肩,穿着一件白色的旗袍,正直勾勾地盯着她。苏雅吓得大叫一声,手电筒掉在地上,光束乱晃,照亮了房间的各个角落。

她赶紧捡起手电筒,再次看向镜子,镜子里只有她自己,那个白色的影子消失了,像是从未出现过。苏雅的心脏砰砰直跳,她再也忍不住,跑出房间,朝着院子里的林浩跑去。

“阿浩,我们赶紧走,这里真的不对劲!” 苏雅抓住林浩的胳膊,声音带着哭腔,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,还有刚才看到白色影子的事,一股脑地告诉了林浩。

林浩皱着眉,看着苏雅苍白的脸和泛红的眼睛,心里也开始犯嘀咕。他虽然不信鬼神,但苏雅从来不会撒谎,而且这几天发生的事情,确实有些诡异。他放下相机,叹了口气:“好,我们明天就走,今天先好好休息。”

苏雅点了点头,心里稍微安定了些。可她不知道,这只是个开始,诅咒一旦缠上,就再也甩不掉了。

第二天早上,苏雅醒来时,发现林浩不在房间里。她以为林浩去院子里拍照了,可走出房间,却看到院子里空荡荡的,林浩的相机放在老槐树下,镜头对着树洞,像是在拍摄什么。

“阿浩!阿浩!” 苏雅喊了几声,没有回应。她心里一慌,赶紧朝着老槐树跑去。走到老槐树下,她看到树洞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,仔细一看,竟是林浩的一只手!

“阿浩!” 苏雅吓得魂飞魄散,她趴在树洞边,拼命地喊着林浩的名字,“你坚持住,我去找人救你!”

她转身就想跑,可刚跑了几步,就感觉到脚踝一凉,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住了。她低头一看,只见一只惨白的手,正从杂草里伸出来,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脚踝,指甲又黑又长,像是锋利的爪子。

“救…… 救命!” 苏雅声嘶力竭地喊道,拼命地挣扎着,可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,死死地拽着她,将她往老槐树的方向拖去。她看到杂草里,还有无数只这样的手伸出来,像是从地狱里伸出来的鬼爪,要将她拖进深渊。

就在这时,她的目光落在了老槐树下的相机上。相机还在运行,屏幕上显示着刚才拍摄的画面 —— 画面里,一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人,正站在树洞里,抱着林浩的头,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。女人的脸,和她昨晚在镜子里看到的影子,一模一样!

苏雅的心脏彻底沉了下去,她知道,他们再也离不开这座凶宅了。老槐树的影子在阳光下扭曲、蠕动,像是一张巨大的网,将整个顾家大院笼罩其中,而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诅咒,又吞噬了两个年轻的生命。

不知过了多久,苏雅的挣扎声渐渐消失了。院子里恢复了平静,只有老槐树的叶子在风里簌簌作响,像是在嘲笑又一个猎物的落入。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,照在地上,形成斑驳的光影,像是无数只眼睛,盯着这座阴森的凶宅,等待着下一个闯入者……

几天后,阴槐镇的村民发现,顾家大院的门依旧敞开着,院子里的杂草比之前更茂盛了,老槐树下,放着一个相机和一个布娃娃,布娃娃的眼睛,正直勾勾地盯着远方,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容。没人知道林浩和苏雅去了哪里,有人说他们离开了阴槐镇,有人说他们被顾家大院的冤魂抓走了,和之前的人一样,再也不会回来了。

只有镇西头的老赵,每次路过顾家大院,都会叹口气,摇着头走开。他知道,这座凶宅的诅咒,还在继续,只要有人敢踏进去,就会成为下一个牺牲品。

时间一天天过去,顾家大院依旧矗立在镇东头,像是一个沉默的恶魔,吞噬着所有靠近它的生命。而阴槐镇的人,也渐渐习惯了这座凶宅的存在,只是路过时,会下意识地加快脚步,远离那片阴森的区域,远离那个被诅咒的地方……

 

 

 

阴槐镇咒怨

第四章 咒怨溯源(2023 年)

2023 年的阴槐镇,早已通了高速,镇口的农家乐门口停满了外地牌照的汽车,网红主播举着手机在老街直播,镜头扫过青石板路时,总会刻意避开镇东头那片阴森的区域 —— 顾家大院,依旧是阴槐镇人不愿提及的禁忌。

陈默的车停在离顾家大院百米外的路边时,手机导航还在重复 “已到达目的地附近”。他推开车门,一股混杂着槐叶腥气的风扑面而来,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作为民俗文化研究所的研究员,他此行是为了查证一份民国时期的 “槐木诅咒” 档案 —— 档案里记载,江南某镇曾有座老宅,因用浸过冤魂血的槐木建房,导致宅内频发命案,而档案里附的老宅草图,与网上零星流传的顾家大院照片几乎一模一样。

陈默背着装满仪器的双肩包,缓步走向顾家大院。二十年过去,这里比照片里更显破败:朱漆大门的下半截已腐烂成木屑,风一吹就簌簌往下掉;院墙上的藤蔓爬满了整面墙,叶片上的暗褐色斑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;老槐树的树干又粗了一圈,树洞里积着发黑的雨水,水面漂浮着几片枯叶,像极了腐烂的瞳孔。

他掏出无人机,想先从空中观察院子布局,可无人机刚升空,就突然失控,直直朝着老槐树撞去,“啪” 的一声摔在树洞里,屏幕瞬间黑屏。陈默皱了皱眉,这已经是他遇到的第三次怪事 —— 从进入阴槐镇开始,手机信号就时断时续,指南针乱转,连随身携带的桃木护身符,都莫名变得冰凉。

“小伙子,快别靠近那地方!”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陈默回头,看到一位拄着拐杖的老太太,正站在路边,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家大院,手里的蓝布帕子攥得发白。

“您是?” 陈默上前一步,礼貌地问道。他认出老太太衣服上的纹样,是当地传统的 “莲花纹”,想来是土生土长的镇民。

“我是春桃,在这镇上活了快九十年了。” 老太太叹了口气,目光落在陈默背包上的 “民俗研究” 标识上,“你是来查顾家大院的吧?听我一句劝,赶紧走,那地方的冤魂,还没散呢。”

“春桃婆婆?” 陈默心里一动,他在旧档案里看到过这个名字 —— 当年顾婉清的丫鬟,竟是还在世!他赶紧拿出笔记本,“婆婆,我想向您了解顾家大院的事,尤其是民国时期的槐木诅咒,您知道多少?”

春桃的身体猛地一颤,拐杖重重地戳在地上:“槐木诅咒…… 那是顾金鹏造的孽!当年他建这院子时,为了镇住地里的冤魂,让人把后山乱葬岗的槐木砍来做房梁,还把沈文轩的骨头磨成粉,混在油漆里刷墙!”

陈默的笔顿在纸上,后背泛起寒意。档案里只提了 “槐木浸血”,却没说竟残忍到这种地步。他追问:“沈文轩是谁?和顾婉清是什么关系?”

“沈文轩是个苦命人,” 春桃的声音低了下去,眼神飘向顾家大院,像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往,“他是顾金鹏家的长工,会读书,还会写诗作对,婉清小姐就是被他的才情吸引,偷偷和他相好。顾金鹏知道后,把沈文轩绑在老槐树下,用鞭子抽了三天三夜,最后活生生把人打死,尸体扔进树洞,还让木匠把槐树木头削成楔子,钉进沈文轩的骨头里,说要让他永远不得超生。”

陈默攥紧了笔记本,指节泛白。他终于明白,顾家大院的诅咒不是简单的冤魂复仇,而是被虐杀的怨气与槐木的阴性能量纠缠在一起,形成了无法化解的咒怨。

“婉清小姐知道后,穿着白色旗袍,在老槐树下哭了整整一夜,第二天就没了气息。” 春桃抹了把眼泪,“顾金鹏对外说她是急病去世,可我亲眼看到,婉清小姐的手里攥着沈文轩的玉佩,指甲缝里全是槐树皮的碎屑 —— 她是用指甲抠着槐树,活活把自己气死的!”

陈默跟着春桃来到镇西头的老宅,在一个上锁的木箱里,看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。日记的封面是暗红色的,上面绣着一朵枯萎的莲花,正是顾婉清的字迹。

“这是婉清小姐生前写的,当年我偷偷藏起来的,没敢让顾金鹏发现。” 春桃打开日记,里面的字迹从娟秀变得潦草,最后几页的墨水混着褐色的痕迹,像是血渍。

陈默翻开日记,1946 年 8 月 15 日那页,字迹歪歪扭扭:“文轩被父亲关起来了,我听到他的惨叫声,从后院传来,和老槐树的‘呜呜’声混在一起,像在哭。父亲说,再敢见他,就把我也扔进树洞。”

8 月 18 日:“我偷偷去看文轩,他被绑在槐树上,衣服全被血染红了,可他还笑着对我说,‘婉清,等我出去,就带你走’。我知道,他快撑不住了,父亲的鞭子上,沾着槐木的刺。”

最后一页没有日期,只有一行字,写得又深又重,几乎划破了纸页:“槐木会记住,血会记住,我会等着,等所有害过我们的人,都来陪我们。”

陈默合上日记,心里沉甸甸的。他知道,要解开顾家大院的诅咒,必须找到当年的槐木房梁和沈文轩的遗骨,可这么多年过去,那些东西早就被埋在废墟里,甚至可能已经和老宅融为一体。

当天下午,陈默带着金属探测器和洛阳铲,再次来到顾家大院。他没有贸然进去,而是先在院子外围探测,探测器刚靠近老槐树,就发出尖锐的警报声,屏幕上的数值疯狂跳动,显示地下存在大量金属和骨质残留物。

“看来沈文轩的遗骨,还在树底下。” 陈默深吸一口气,戴上手套,开始在老槐树下挖掘。刚挖了不到半米,洛阳铲就碰到了坚硬的物体,他小心翼翼地清理掉泥土,一块泛着黑褐色的骨头露了出来,上面还嵌着半截槐木楔子,楔子上刻着一个扭曲的 “怨” 字。

就在这时,探测器突然黑屏,周围的风瞬间变大,老槐树上的叶子哗啦啦地掉,全是带血斑的叶子,像下雨一样砸在陈默身上。他抬头,看到树洞里,似乎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在晃动,长发披肩,正是顾婉清的模样!

“谁让你挖的?”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像是从地狱里传来。陈默的身体僵住了,他想转身跑,可双脚像是被钉在地上,动弹不得。他看到自己的手背上,不知何时沾上了黑色的液体,像是从树洞里流出来的,散发着浓烈的腥气。

“文轩的骨头,不能动……” 声音越来越近,陈默的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,像是有人在轻轻吹气。他猛地回头,什么也没有,可地上的骨头,却不知何时消失了,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坑,里面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像是在流血。

陈默吓得魂飞魄散,转身就往院子外面跑。跑到门口时,他看到地上放着一个布娃娃,正是之前林浩和苏雅留下的那个,娃娃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,嘴角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,背面的 “婉” 字,像是被血染红了一样。

他不敢再停留,跌跌撞撞地跑回车上,发动汽车,一路冲出阴槐镇。直到驶上高速,他才敢透口气,可后视镜里,似乎总有一个白色的影子,跟在车后,挥之不去。

回到研究所后,陈默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,整理从阴槐镇带回来的资料。他发现,顾家大院的诅咒,每二十年就会爆发一次 ——1966 年苏明远一家,1988 年(档案里记载的一对夫妻),2005 年林浩和苏雅,而 2025 年,就是下一个二十年。

他还在日记的夹层里,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条,上面是顾婉清的字迹:“槐木咒,血来解,若想破,需寻‘同命人’—— 与我同死在槐树下,与文轩同葬在树洞旁。”

陈默的心猛地一沉,他终于明白,顾婉清的诅咒不是要复仇,而是要找 “替身”,找和她一样被辜负、被杀害的人,来替她承受无尽的痛苦。而他,差点就成了下一个 “替身”。

几天后,陈默收到一封来自阴槐镇的快递,里面是春桃寄来的,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平安符,和一张纸条:“小伙子,平安符是婉清小姐当年戴过的,能挡邪气。顾家大院的咒怨,不是你能解的,别再回来了。”

陈默把平安符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,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,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。他知道,2025 年很快就会到来,顾家大院的诅咒,还会继续,而那个穿着白色旗袍的女子,还会在老槐树下,等待着下一个 “同命人”。

阴槐镇的老槐树,依旧在风中摇曳,树叶上的暗褐色斑点,像是无数双眼睛,盯着过往的路人。而顾家大院的门,依旧敞开着,像是一张等待猎物的嘴,随时准备吞噬那些好奇的、无知的闯入者。

咒怨,从未停止,它只是在等待,等待下一个二十年,等待下一场血祭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