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:尘缘尽,鬼差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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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工位上的消亡
创科大厦的 23 层,像是被时间遗忘的孤岛。
凌晨三点十七分,中央空调的出风口还在发出单调的嗡鸣,混合着键盘敲击声、鼠标点击声,以及偶尔响起的、压抑到极致的哈欠,在空旷的办公区里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姜炎坐在靠窗的工位,后背抵着冰凉的椅面,颈椎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,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扎着骨头。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,指尖触到的皮肤粗糙而僵硬,带着熬夜留下的蜡黄。
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,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照得格外分明。屏幕上是一份名为《202X 年度 Q3 市场拓展方案终稿 V28》的文档,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表已经看了整整十四个小时,从昨天中午接到紧急修改通知开始,他就没离开过这个座位。桌面上的外卖盒还没收拾,剩下的半份凉掉的卤肉饭已经凝固出油渍,旁边是三个空掉的速溶咖啡罐,咖啡因的作用早已失效,只剩下胃里翻江倒海的灼烧感,像是有一团小火在慢慢烘烤着胃黏膜。
“姜炎,方案改得怎么样了?张总刚才在群里问了,明早九点的董事会要用,不能出一点差错。” 隔壁工位的林薇发来微信,她的头像还是去年公司团建时拍的照片,笑容灿烂,只是此刻的消息里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。
姜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,指尖划过鼠标滚轮,看着文档里被标注成红色的修改意见,密密麻麻的一片,像是一张无形的网,把他牢牢困住。这已经是第二十三天连续加班了。自从上个月部门主管离职后,张涛接手了部门事务,原本就繁重的工作更是雪上加霜。张涛是出了名的 “卷王”,不仅自己每天加班到凌晨,还要求整个部门的人都跟着他 “冲刺”,美其名曰 “为了团队荣誉”,实则不过是为了在高层面前刷存在感。
姜炎记得很清楚,上周他因为重感冒发烧到 39 度,想请一天假去医院,结果张涛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地说:“姜炎啊,你是咱们部门的骨干,现在正是关键时期,你一走,很多工作都没法推进。年轻人嘛,扛一扛就过去了,等项目结束了,我给你批带薪年假。” 最后,他还是硬撑着去了公司,在工位上一边输液一边改方案,直到凌晨两点才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家。
想到这里,姜炎的胸口泛起一阵无力的酸楚。他今年二十八岁,毕业于一所普通的二本院校,为了留在这座一线城市,他拼尽全力才挤进这家看似光鲜的互联网公司。本以为只要努力工作,就能换来升职加薪,实现自己的 “城市梦”,可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。三年来,他任劳任怨,脏活累活从不推辞,可升职加薪的名单里永远没有他的名字。那些比他晚来的同事,要么有关系,要么会讨好领导,一个个都爬到了他的头上,而他,依旧是那个默默加班的 “老黄牛”。
“姜炎,这份数据不对,你再核对一下。还有,客户那边要求把预算再压缩 10%,你重新做一份成本核算表,半小时后发给我。” 张涛的消息突然弹了出来,没有任何铺垫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姜炎看着屏幕上的消息,手指悬在键盘上,迟迟没有落下。预算已经压缩到极限了,再压缩 10%,根本不可能完成项目。他想回复说 “做不到”,可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他想起上个月因为拒绝了张涛一个不合理的要求,被当众批评 “缺乏团队精神”,还扣了当月的绩效奖金。在这个就业压力巨大的城市,他不敢轻易得罪领导,更不敢丢掉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。
父母还在老家等着他寄钱回去,房贷每个月要还八千多,还有信用卡账单要还…… 这些现实的压力像一座座大山,压得他喘不过气。他只能一次次地妥协,一次次地透支自己的身体,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,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枯燥而繁重的工作。
姜炎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打开 Excel 表格,开始核对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。眼睛越来越模糊,视线开始出现重影,手指也变得有些僵硬,敲击键盘的速度慢了下来。胃里的灼烧感越来越强烈,像是有一把钝刀在反复切割着,疼得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冷汗。
他抬手按了按胸口,想缓解一下疼痛,可就在这时,一阵剧烈的绞痛突然袭来,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。那疼痛来得又快又猛,瞬间席卷了全身,让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,双手紧紧捂着胸口,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。
“呃……” 他想发出声音呼救,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,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。眼前的电脑屏幕开始扭曲、旋转,上面的文字和图表变成了模糊的光斑,耳边的键盘声、鼠标声也变得遥远而模糊,只剩下自己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。
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,像是要飘起来一样。意识开始涣散,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、不甘、疲惫,此刻都化作了泪水,从眼角滑落,滴在冰冷的键盘上。他想起了老家的父母,想起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实现的梦想,想起了这二十八年来活得像个笑话的人生。
他那么努力,那么拼命,可最后得到的是什么?是无尽的加班,是领导的压榨,是身体的垮掉,还有这突如其来的死亡。
办公区里,没有人注意到姜炎的异常。林薇还在对着电脑屏幕敲打着什么,眉头紧锁,显然也在为方案的事情发愁。不远处的张涛坐在办公室里,还在对着电话那头的客户说着谄媚的话,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。其他的同事要么戴着耳机专注于自己的工作,要么趴在桌子上打盹,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对身边正在发生的悲剧一无所知。
姜炎的视线越来越暗,身体的疼痛渐渐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。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,飘到了半空中,低头看着那个蜷缩在椅子上的、毫无生气的躯体。
那是他的身体,脸色苍白,双眼紧闭,嘴角还挂着一丝未干的泪痕。曾经,这具身体承载着他的希望和梦想,可现在,它只是一具冰冷的躯壳,被遗弃在这个冰冷的工位上。
凌晨四点多,保洁阿姨推开了办公区的大门。她拿着拖把,准备开始打扫卫生,当她走到姜炎的工位旁时,看到蜷缩在椅子上的姜炎,忍不住皱了皱眉。“小伙子,怎么在这里睡着了?” 她伸手推了推姜炎的肩膀,想叫醒他。
可就在她的手触碰到姜炎身体的那一刻,她突然愣住了。那身体冰凉刺骨,没有一丝温度,僵硬得像是一块石头。
保洁阿姨心里咯噔一下,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她颤抖着伸出手,探了探姜炎的鼻息,没有感受到任何气息。她又摸了摸姜炎的颈动脉,也没有感觉到脉搏的跳动。
“啊 ——” 保洁阿姨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,手里的拖把掉在地上,发出 “哐当” 一声巨响。
这声尖叫打破了办公区的宁静。林薇猛地抬起头,看到保洁阿姨脸色惨白地指着姜炎的工位,声音颤抖地说:“死…… 死人了!”
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。张涛也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,当他看到姜炎毫无生气的样子时,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,眼神里充满了惊慌和难以置信。
“快…… 快打 120!还有 110!” 张涛反应过来,对着手下的人大声喊道,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同事们纷纷围了过来,看着姜炎的尸体,脸上露出了惊恐、惋惜、还有一丝复杂的情绪。有人拿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和报警电话,有人忍不住小声议论着什么,还有人偷偷抹起了眼泪。
林薇看着姜炎冰冷的身体,想起了他平时的好。他总是那么温和,那么乐于助人,每次她遇到工作上的难题,姜炎都会耐心地帮她解答;每次部门聚餐,他都会默默坐在角落里,不怎么说话,却会主动帮大家倒酒、夹菜。可现在,这个善良、努力的年轻人,就这么突然地离开了人世,死在了这个他为之付出了一切的工位上。
林薇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自责。如果她刚才能多关注一下姜炎,如果她能早点发现他的异常,或许结局就不会是这样。可世界上没有如果,有些事情,一旦发生了,就再也无法挽回。
警察和救护车很快就赶到了。医护人员对姜炎进行了检查,最终确认他已经死亡,死亡原因是过度劳累导致的心脏骤停。警察对现场进行了勘查,询问了相关人员的情况,做了详细的笔录。
当警察问到张涛时,张涛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,嘴里说着 “姜炎是个好员工,工作努力,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” 之类的话,可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心虚。他知道,姜炎的死,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。如果不是他长期压榨姜炎,让他无休止地加班,姜炎也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。
但他不会承认这一点。在这个现实的社会里,他只会为自己考虑。他已经在心里盘算着,如何向公司高层解释这件事,如何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,如何让这件事尽快翻篇,不影响他的前途。
姜炎的灵魂飘在半空中,冷漠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。他看到了同事们脸上的惋惜,看到了保洁阿姨的惊恐,也看到了张涛的虚伪和自私。他听到了警察对他死亡原因的判定 ——“过度劳累导致心脏骤停”。
多么轻飘飘的一句话,却概括了他二十八年来的隐忍和付出,也终结了他短暂而卑微的一生。
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医护人员抬上担架,盖上了白布,像一件垃圾一样被运走。他看着警察离开了办公区,看着张涛开始召集剩下的同事开会,要求他们 “稳定情绪,继续完成方案,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公司的利益”。他看着林薇偷偷抹着眼泪,却不敢多说一句话。
这个他为之奋斗了三年的地方,这个他付出了青春和生命的地方,在他死后,没有一丝悲伤,没有一丝留恋,只有冷漠和算计。
姜炎的灵魂在空中停留了很久,心中没有悲伤,只有无尽的不甘和愤怒。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,不甘心那些压榨他、利用他的人安然无恙,不甘心自己二十八年来活得像个笑话。
凭什么?
凭什么他任劳任怨,却落得如此下场?凭什么那些作恶的人可以逍遥法外,继续享受着本该属于他的一切?凭什么他要像垃圾一样被丢弃,连一句道歉和惋惜都得不到?
一股强烈的执念在他的灵魂深处滋生、蔓延。他不想就这么消失,不想就这么投胎转世,抹去所有的记忆,重新开始一段可能依旧悲惨的人生。他要讨个公道,他要让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付出代价,他要为自己活一次,哪怕是以灵魂的形态。
就在这时,一阵强烈的吸力突然传来,姜炎的灵魂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着,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、旋转。办公区的灯光、同事们的身影、张涛虚伪的面孔,都在瞬间消失不见。
取而代之的,是一片阴森、黑暗的世界。
冰冷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,带着浓郁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气息,让他的灵魂忍不住颤抖。远处传来隐约的哭声和惨叫声,像是来自地狱的哀嚎。脚下是漆黑的土地,光秃秃的,没有一丝生机。天空是暗红色的,像是被鲜血染过一样,看不到日月星辰,只有零星的鬼火在黑暗中闪烁,发出幽绿的光芒。
姜炎的灵魂悬浮在半空中,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。他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,也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。但他的心中没有丝毫恐惧,只有那份强烈的执念支撑着他。
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,无论将要面临什么,他都不会退缩。他要讨个公道,他要为自己活一次。
他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,灵魂在冰冷的风中微微颤抖,却没有丝毫退缩。他知道,一场全新的、未知的旅程,即将开始。而他,已经做好了准备。
第一卷:尘缘尽,鬼差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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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地府拒投
那股无形的吸力越来越强,姜炎的灵魂像是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,周围的景象扭曲成一片混沌的光影。阴冷的风呼啸着穿过他的魂体,带着刺骨的寒意,却远不及他心中翻涌的不甘与愤怒来得炽烈。他死死攥着那份执念,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任凭这股力量将自己带向未知的深渊。
不知过了多久,吸力骤然消失,姜炎的灵魂猛地一沉,稳稳地落在了一片坚硬冰冷的地面上。他踉跄了一下才站稳身形,抬眼望去,眼前的景象比之前感受到的更加阴森可怖。
脚下是青黑色的石板路,石板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纹,缝隙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散发着浓郁的血腥味和腐朽的气息,像是无数亡魂的血泪凝结而成。道路两旁是高耸入云的黑色山峰,山峰上光秃秃的,没有一丝植被,只有狰狞的岩石裸露在外,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骷髅头,在暗红色的天幕下投射出诡异的阴影。
天空依旧是那种压抑的暗红色,仿佛永远不会有光明降临。偶尔有几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天际,照亮远处隐约可见的城楼轮廓,城楼之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黑色匾额,上面用暗红色的字体写着三个狰狞的大字 ——“鬼门关”,字体笔画扭曲,像是用鲜血勾勒而成,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。
道路上挤满了形形色色的魂魄,他们大多面色惨白,眼神空洞,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前挪动,像是失去了灵魂的木偶。有的魂魄衣衫褴褛,身上带着明显的伤痕,似乎是死于非命;有的魂魄则穿着光鲜,脸上却带着无尽的悔恨和恐惧;还有的魂魄相互搀扶着,低声啜泣着,诉说着对阳世的留恋。
空气中弥漫着悲伤、恐惧、悔恨等各种负面情绪,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股无形的压力,让姜炎的魂体都忍不住微微颤抖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个魂魄心中的执念,有的是为了未完成的事业,有的是为了放不下的亲人,还有的是为了偿还未尽的债务。
“新来的,快点走,别挡路!”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。
姜炎转过身,看到一个身材高大、面色铁青的鬼差正拿着一根黑色的鞭子,不耐烦地驱赶着身后的魂魄。那鬼差头戴黑色尖帽,帽子上写着 “天下太平” 四个大字,身穿黑色官服,腰间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,浑身散发着浓郁的阴煞之气,让人不寒而栗。
姜炎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,给身后的魂魄让开道路。他看着那些被鬼差驱赶着的魂魄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这些魂魄和他一样,都是阳寿已尽,被迫离开阳世的人。他们中或许也有像他一样,不甘于就这样结束一生的人,可最终还是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,走向那未知的轮回。
可他不一样。他不能就这样认命。
姜炎握紧拳头,魂体因情绪激动而泛起淡淡的白光。他抬起头,目光坚定地望向远处的鬼门关。无论前方等待他的是什么,他都要讨个公道,都要为自己活一次。
随着人流缓缓向前挪动,姜炎渐渐靠近了鬼门关。鬼门关高达数十丈,由黑色的巨石砌成,城门上雕刻着无数狰狞的恶鬼图案,有的龇牙咧嘴,有的面目狰狞,仿佛要从城门上跳下来,将所有的魂魄吞噬殆尽。城门两侧站着两排鬼差,他们和之前遇到的那个鬼差一样,头戴黑色尖帽,身穿黑色官服,手持各种刑具,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每一个经过的魂魄,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。
“姓名,阳寿,死因。” 一个站在城门左侧的鬼差面无表情地问道,声音像是两块石头在相互摩擦,刺耳难听。
姜炎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中的情绪,平静地回答:“姜炎,二十八岁,过度劳累导致心脏骤停。”
鬼差拿出一本黑色的簿册,用一支燃烧着幽绿火焰的毛笔在上面轻轻一点,簿册上立刻浮现出姜炎的生平信息。鬼差扫了一眼簿册,点了点头,侧身让开道路:“进去吧,过了奈何桥,饮了孟婆汤,便可投胎转世。”
姜炎没有立刻走进鬼门关,而是站在原地,目光灼灼地看着鬼差:“投胎转世?然后呢?忘记今生所有的一切,重新开始一段可能依旧悲惨的人生?”
鬼差愣了一下,似乎没想到这个新来的魂魄会说出这样的话。他上下打量了姜炎一番,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:“阴阳有别,生死有序。阳寿已尽,投胎转世乃是天经地义之事,容不得你讨价还价。”
“天经地义?” 姜炎冷笑一声,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嘲讽,“我在阳世任劳任怨,被上司压榨,被生活逼迫,最后累死在工位上,连一句道歉都得不到。那些作恶的人却依旧逍遥法外,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。这样的天道,这样的轮回,我不接受!”
他的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穿透人心的力量,周围的魂魄都忍不住停下脚步,纷纷看向他。有的魂魄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色,显然也对自己的命运感到不甘;有的魂魄则摇了摇头,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,似乎觉得他是在自寻死路。
那鬼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,身上的阴煞之气更盛:“大胆狂魂!竟敢质疑天道轮回!我看你是活腻了,想魂飞魄散不成?”
说着,鬼差举起手中的鞭子,就要朝着姜炎抽来。鞭子带着呼啸的风声,上面萦绕着黑色的煞气,显然蕴含着强大的力量,一旦抽中,姜炎的魂体恐怕会立刻受到重创。
姜炎没有躲闪,而是挺直了胸膛,眼神坚定地看着鬼差:“我只是想要一个公道。如果天道不公,轮回无义,那这样的投胎转世,我宁愿不要!”
就在鞭子即将落在姜炎身上的那一刻,一道冰冷的声音突然传来:“住手。”
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。鬼差的鞭子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,他转过身,恭敬地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行了一礼:“属下参见黑白无常大人。”
姜炎顺着声音望去,只见两个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来。左边的人身穿白色官服,面色惨白如纸,没有一丝血色,嘴唇却红得像是涂了鲜血,头戴白色尖帽,帽子上写着 “一见生财” 四个大字,手中拿着一根白色的哭丧棒,浑身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寒气。右边的人身穿黑色官服,面色铁青,眼神阴鸷,头戴黑色尖帽,帽子上写着 “天下太平” 四个大字,手中拿着一根黑色的勾魂索,身上的阴煞之气比之前的鬼差还要浓郁数倍。
这两人正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。
白无常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,眼神饶有兴致地看着姜炎:“哦?倒是个有意思的魂魄。地府千年,少见你这般敢质疑轮回的人。”
黑无常则面色阴沉,声音冰冷:“阳寿已尽,便该遵规守矩,投胎转世。你竟敢在此喧哗,质疑天道,莫非真的不怕魂飞魄散?”
姜炎看着眼前的黑白无常,心中没有丝毫恐惧,反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。他知道,这或许是他唯一能改变命运的机会。他深吸一口气,对着黑白无常躬身行了一礼:“两位大人,晚辈并非有意质疑天道轮回,只是心中实在不甘。我在阳世一生勤勉,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,却落得如此下场。而那些压榨我的人,作恶多端,却能安然无恙。这样的因果报应,实在难以服众。”
“人间因果,自有天道循环。” 白无常轻笑一声,声音像是风铃在晃动,却带着一丝寒意,“你所受的苦难,皆是前世业力所致;而那些作恶之人,虽能得意于一时,却终究逃不过轮回的惩罚。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而已。”
“时候未到?” 姜炎抬起头,眼中闪过一丝迷茫,“可我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。我死了,什么都不知道了,那些人是否会受到惩罚,与我何干?我只想在我还有意识的时候,讨回属于我的公道!”
“公道?” 黑无常冷哼一声,“人间的公道,自有阳间的律法裁决;阴间的公道,自有地府的规矩评判。你一个区区魂魄,又能如何讨回公道?”
“我……” 姜炎一时语塞。他知道黑无常说的是事实,以他现在的状态,确实无法对阳世的人造成任何影响。可他心中的不甘,却让他无法就此放弃。
看着姜炎脸上挣扎的神色,白无常眼中闪过一丝异色。他和黑无常在地府任职千年,见过无数魂魄,有的浑浑噩噩,有的悲伤欲绝,有的恐惧万分,却从未见过像姜炎这样,带着如此强烈的执念和不甘的魂魄。这份执念,足以让他抗拒轮回,甚至有可能引发异象。
白无常和黑无常对视一眼,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想法。地府最近正值鬼差短缺之际,尤其是那些既懂阳间之事,又有坚定意志的鬼差更是稀缺。眼前这个叫姜炎的魂魄,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魂魄,却有着远超常人的执念和勇气,如果加以培养,或许能成为一名出色的鬼差。
“你既不愿投胎转世,那我二人倒有一个差事给你。” 白无常开口道,语气中带着一丝诱惑,“地府鬼差空缺,你可愿任职?”
姜炎愣了一下,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无常:“鬼差?我一个凡人魂魄,也能成为鬼差?”
“当然。” 黑无常沉声道,“鬼差一职,无关出身,只看功德与意志。你若愿意,便可接过阴差令,来往阴阳两界,拘拿恶鬼,引渡善魂,积累功德。若功德圆满,不仅可洗去前世罪孽,还能重塑仙身,位列仙班;若半途而废,或触犯地府规矩,则打入十八层地狱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姜炎的心脏(魂体的核心)猛地一跳。重塑仙身,位列仙班?这对于一个刚刚死去的凡人魂魄来说,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。更重要的是,成为鬼差,他就有机会来往阴阳两界,或许就能找到那些伤害过他的人,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。
但他也清楚,这其中的风险极大。一旦接受,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。如果不能积累足够的功德,等待他的就是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。
姜炎低头沉思了片刻。他想起了自己在阳世的遭遇,想起了张涛虚伪的面孔,想起了那些积压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。他不想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投胎转世,不想让那些作恶的人逍遥法外。与其在轮回中继续受苦,不如放手一搏,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,他也要为自己讨回公道,为自己活一次。
“我愿。” 姜炎抬起头,眼神坚定地看着黑白无常,“我愿意成为一名鬼差,积累功德,重塑仙身。”
黑白无常对视一眼,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。白无常点了点头:“好。既然你愿意,那便接下这阴差令和锁魂链。”
说着,白无常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的令牌,令牌通体漆黑,上面刻着 “阴差” 二字,字体古朴苍劲,隐隐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金光。令牌的背面,则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,这些符文流转着幽绿的光芒,像是有生命一般。
黑无常则递过来一根银色的锁链,锁链大约有丈余长,链身由无数细小的银环组成,每个银环上都刻着一个 “锁” 字,锁链的一端是一个锋利的钩子,另一端则是一个宽大的手环,整体散发着一股冰冷的寒气。
姜炎伸出手,小心翼翼地接过阴差令和锁魂链。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阴差令的那一刻,一股冰凉的气息瞬间涌入他的魂体,原本有些虚幻的魂体突然变得凝实了许多,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更加清晰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魂魄的善恶之气,那些善魂的气息澄澈纯净,如同清泉一般;而那些恶魂的气息则污浊不堪,像是泥潭一样。
“此乃阴差令,” 白无常解释道,“它不仅是你鬼差身份的象征,还能助你自由穿梭阴阳两界,辨别魂魄的善恶,感应魂魄的位置。只要你心念一动,便可凭借阴差令前往任何你想去的地方,前提是不违背地府的规矩。”
“这是锁魂链,” 黑无常补充道,“专锁作恶之魂。善魂遇之,如沐春风;恶魂遇之,如坠冰窖。使用时只需心念一动,锁链便会自动飞向目标,将其锁住。切记,锁魂链不可用于善魂,否则必遭反噬。”
姜炎握紧手中的阴差令和锁魂链,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。他能感受到这两件法器中蕴含的强大力量,也能感受到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。从这一刻起,他不再是那个任人压榨的普通白领,而是一名来往于阴阳两界的鬼差。
“多谢两位大人。” 姜炎对着黑白无常再次躬身行礼。
“不必多礼。” 白无常摆了摆手,“成为鬼差,并非易事。你初入地府,尚有许多规矩需要遵守。我二人会让手下的鬼差带你熟悉地府的环境,讲解鬼差的职责和规矩。待你熟悉之后,便会给你安排第一个任务。”
说着,白无常对着旁边的一个鬼差招了招手:“小黑,你带他去阴差住所,给他讲解一下地府的规矩和鬼差的职责,务必让他尽快熟悉。”
“是,白大人。” 那个名叫小黑的鬼差恭敬地应了一声,然后转向姜炎,“姜差,请跟我来。”
姜炎点了点头,对着黑白无常再次行了一礼,然后跟着小黑转身朝着鬼门关内走去。
穿过鬼门关,里面的景象与外面截然不同。道路两旁不再是阴森的山峰,而是一片片黑色的森林,森林里的树木都是黑色的,没有叶子,只有扭曲的枝干,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鬼影。森林中偶尔会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,让人毛骨悚然。
道路上的魂魄也少了许多,大多是一些正在接受审判的魂魄,他们被鬼差押着,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。有的魂魄被押向了一座高耸的大殿,那座大殿气势恢宏,由黑色的巨石砌成,殿顶上悬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,上面写着 “阎罗殿” 三个大字,显然是地府审判魂魄的地方;有的魂魄则被押向了旁边的小巷,小巷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惨叫声,显然是地狱的入口。
姜炎跟在小黑身后,小心翼翼地走着,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。他能感受到这里的阴煞之气比外面更加浓郁,空气中的负面情绪也更加强烈。这里的每一寸土地,每一个建筑,都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和恐怖。
“姜差,” 小黑突然开口道,“地府有地府的规矩,鬼差有鬼差的职责。作为一名鬼差,首要的原则就是不能干预人间因果,只能按照地府的规矩拘拿恶鬼,引渡善魂。否则,一旦触犯天条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姜炎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。两位大人已经跟我说过。”
“明白就好。” 小黑继续说道,“除了不能干预人间因果,鬼差还有许多其他的规矩。比如,不能私放恶鬼,不能虐待善魂,不能泄露地府的机密,不能在阳世逗留过久等等。这些规矩,你都必须牢牢记住,一旦触犯,轻则扣除功德,重则打入地狱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小黑一边走,一边详细地给姜炎讲解着地府的规矩和鬼差的职责。姜炎认真地听着,把每一条规矩都记在心里。他知道,这些规矩是他在阴间立足的根本,一旦触犯,后果不堪设想。
两人走了大约半个时辰,来到了一片建筑群前。这片建筑群都是由黑色的石头建成,样式古朴,排列整齐,像是一座小型的城池。城池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匾额,上面写着 “阴差住所” 四个大字。
“这里就是阴差住所了。” 小黑指着眼前的建筑群说道,“每位鬼差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,里面的设施虽然简单,但也足够日常使用。你的房间是东边的第三间,房间门口有你的名字。”
姜炎顺着小黑指的方向看去,只见东边第三间房间的门口,果然挂着一块小小的木牌,上面用红色的字体写着 “姜炎” 二字。
“多谢小黑兄。” 姜炎对着小黑抱了抱拳。
“不必客气。” 小黑摆了摆手,“我已经把该说的规矩和职责都告诉你了。接下来的时间,你可以好好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,也可以修炼一下地府的基础心法,巩固一下你的魂体。等你准备好了,我会再来通知你,带你去见黑白无常大人,领取你的第一个任务。”
说完,小黑转身离开了。
姜炎看着小黑离去的背影,然后转身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。房间里的设施果然很简单,只有一张石床,一张石桌,两把石椅。
第一卷:尘缘尽,鬼差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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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鬼差初训与老巷遗魂
姜炎推开石屋房门时,一股淡淡的阴寒之气扑面而来,却并不刺骨,反而与他凝实后的魂体有种奇妙的契合感。房间不大,约莫丈余见方,四壁由整块墨色岩石砌成,岩石表面光滑如镜,隐约能映照出魂体的轮廓。石床铺着一层黑色的绒垫,触感柔软,石桌上摆放着一盏幽绿的魂灯,灯芯燃烧着微弱的火焰,却能将整个房间照得通透,没有一丝阴影。
他走到石桌前坐下,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桌面,心中百感交集。不过短短几个时辰,他从一个猝死在工位上的普通白领,变成了来往阴阳两界的鬼差,人生(或者说魂生)的转折如此猝不及防,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他将阴差令和锁魂链放在桌上,这两件法器静静躺在那里,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灵光,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,从今往后,他的命运将与这地府紧密相连。
“基础心法……” 姜炎想起小黑临走时的话,心中泛起一丝好奇。他身为凡人魂魄,从未接触过修炼之事,不知这地府的心法究竟是何模样。他尝试着按照小黑简单提及的方法,摒除杂念,集中精神感知魂体周围的气息。
起初,他只感受到房间里的阴寒之气,以及魂灯燃烧时散发的微弱能量。但随着心神逐渐沉静,他忽然感觉到,整个地府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场,无数细微的阴煞之气如同游丝般漂浮在空气中,有的狂暴,有的温和。而他的魂体,就像是一个容器,能够吸附这些阴煞之气,转化为自身的力量。
“这便是地府心法的玄妙吗?” 姜炎心中一喜,连忙按照小黑传授的口诀,引导着那些温和的阴煞之气涌入魂体。气流顺着魂体的脉络缓缓流淌,所过之处,原本还有些滞涩的魂体变得更加灵动,之前因情绪激动产生的细微波动也渐渐平复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,魂体的凝实度又提升了少许,感知范围也扩大了不少,甚至能隐约听到阴差住所外其他鬼差修炼时发出的细微气息流动声。
他沉浸在修炼的状态中,不知过了多久。地府本无昼夜之分,魂灯的火焰也始终保持着恒定的亮度,唯有当他体内的阴煞之气积累到一定程度,才会感觉到一丝疲惫。姜炎缓缓收功,睁开双眼,眼中闪过一丝莹润的光泽。仅仅半日的修炼,他便感觉到自己与阴差令、锁魂链的联系更加紧密了,仿佛这两件法器成了他魂体的延伸,心念一动,便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量。
“该出去走走,熟悉一下地府的环境。” 姜炎站起身,推开房门。阴差住所的街道由青黑色石板铺成,与鬼门关外的道路相似,却干净了许多,没有那些渗出的暗红液体,也少了浓郁的血腥味。街道两旁的石屋整齐排列,大多房门紧闭,偶尔有一两个鬼差从门前走过,他们大多面色沉静,身上散发着与小黑相似的阴煞之气,看到姜炎时,只是微微颔首示意,并无过多交流。
姜炎沿着街道缓步前行,发现阴差住所的布局十分规整,除了居住区,还有专门的练法场、法器库、功德殿等设施。练法场上,几个鬼差正在挥舞着锁魂链或其他刑具,锁链破空的呼啸声与阴煞之气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,透着一股肃杀之气。法器库门口有两名鬼差守卫,神情肃穆,库房内隐约传来法器碰撞的清脆声响。而功德殿则是一座相对宏伟的建筑,殿顶覆盖着黑色的琉璃瓦,门口悬挂着一块金色匾额,上面刻着 “功德殿” 三个大字,字体鎏金,在幽绿的天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芒。
“姜差,你倒是挺会选时间,刚修炼完就出来熟悉环境。”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。
姜炎转过身,看到小黑正朝着他走来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但眼神中多了一丝赞许。“小黑兄,” 姜炎抱了抱拳,“闲来无事,便出来看看,也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。”
“嗯,地府不比阳间,规矩繁多,环境也更为凶险,尽快适应是好事。” 小黑走到他身边,指了指不远处的功德殿,“那便是功德殿,每位鬼差的功德都会记录在案,功德多少,直接关系到你的魂体强度、修炼速度,甚至未来的晋升。你日后完成任务,便可去那里报备,积累功德。”
姜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,心中暗暗记下。他知道,功德对他而言不仅是晋升的资本,更是讨回公道、重塑仙身的唯一途径。
“对了,黑白无常大人让我来通知你,” 小黑话锋一转,“你的魂体已经初步稳固,心法也入门了,可以领取第一个任务了。现在跟我去见两位大人吧。”
姜炎心中一紧,既有几分期待,又有几分忐忑。这是他成为鬼差后的第一个任务,成败与否,直接关系到他能否在这地府立足。“好,劳烦小黑兄带路。”
两人沿着街道往回走,穿过鬼门关,朝着阎罗殿的方向走去。一路上,姜炎看到更多的魂魄被鬼差押解着,有的走向阎罗殿接受审判,有的则被直接送往地狱入口,那些魂魄脸上的恐惧与悔恨,让他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地府的威严与因果轮回的残酷。
不多时,他们便来到了阎罗殿外。阎罗殿比姜炎之前远远看到的更加宏伟,殿高数十丈,由整块黑色巨石雕琢而成,殿门两侧矗立着两根盘龙石柱,龙身缠绕着黑色的煞气,栩栩如生,仿佛随时会腾空而起。殿门前站着四名手持斧钺的鬼将,浑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,让人不敢直视。
小黑上前通报后,一名鬼将侧身让开道路:“黑白无常大人在殿内等候。”
姜炎深吸一口气,跟着小黑走进了阎罗殿。殿内光线昏暗,只有正前方的高台之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魂灯,散发着昏黄的光芒,照亮了整个大殿。高台之上,端坐着十殿阎罗,他们身穿黑色官服,头戴冕旒,面容威严,眼神如电,仿佛能看穿所有魂魄的前世今生。而黑白无常则站在高台两侧,依旧是那副黑白相间的装扮,看到姜炎进来,白无常脸上依旧带着那丝诡异的笑容。
“姜炎,你既已熟悉地府规矩,修炼入门,便可领取你的第一个任务了。” 白无常开口道,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内,带着一丝威严。
姜炎躬身行礼:“请两位大人吩咐。”
“你的第一个任务,是引渡一位善魂。” 黑无常递过来一张黄色的符纸,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,还有几行小字,“此魂名为李秀兰,阳寿七十一岁,死于重病。她一生行善积德,抚养孤儿,接济穷人,是难得的善魂。但她阳寿已尽后,因牵挂年幼的孙儿,迟迟不愿离开阳世,滞留于城西老巷的住所之外,魂体日渐消散,若再不引渡,恐有魂飞魄散之险。”
姜炎接过符纸,指尖触碰到符纸的瞬间,上面的符文闪过一丝红光,李秀兰的生平信息便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:李秀兰,城郊人氏,年轻时丈夫早逝,独自抚养儿子长大,儿子婚后不久便与儿媳一同遭遇车祸身亡,留下一个年仅五岁的孙儿陈明。李秀兰含辛茹苦将孙儿带大,省吃俭用供孙儿读书,平日里常帮邻里排忧解难,甚至将自己微薄的养老金捐给慈善机构,资助贫困学生。三个月前,她查出肺癌晚期,为了不拖累孙儿,独自忍受病痛折磨,最终在一个深夜悄然离世。
看完这些信息,姜炎的魂体微微颤抖,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。他想起了自己孤独的童年,父母常年在外打工,他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,爷爷奶奶去世时,他也未能在身边尽孝。李秀兰的遭遇,让他想起了爷爷奶奶的辛劳与付出,那份跨越生死的牵挂,如此真切,如此沉重。
“她的孙儿陈明,如今独自居住在城西老巷的旧屋里,年仅五岁,无人照料。” 白无常补充道,“你此番前往阳世,只需引渡李秀兰的魂魄返回地府即可。切记,不可干预人间因果,陈明的命运自有天道安排,你若强行插手,不仅会扣除功德,还可能遭受天谴。”
“晚辈谨记。” 姜炎握紧符纸,心中虽有不忍,但也明白鬼差的职责所在。他能做的,只是尽快引渡李秀兰,让她免受魂飞魄散之苦,至于陈明的未来,只能听天由命。
“阴差令可助你定位李秀兰的魂魄,锁魂链对善魂无害,只会引导她前往地府。” 黑无常叮嘱道,“速去速回,不可在阳世逗留过久。”
“是。” 姜炎再次躬身行礼,转身跟着小黑走出了阎罗殿。
离开阎罗殿后,小黑递给姜炎一枚白色的魂符:“这是隐魂符,贴在魂体上,可隐匿你的阴差气息,避免被阳间的道士或法器察觉。阳间不比地府,行事需谨慎。”
“多谢小黑兄。” 姜炎接过隐魂符,心念一动,符纸便化作一道白光,融入了他的魂体。瞬间,他感觉到自己的气息变得内敛,原本萦绕在周身的阴煞之气消失无踪,若不仔细感知,与普通的凡人魂魄并无二致。
“去吧,阴差令心念一动便可穿梭阴阳,祝你顺利完成任务。” 小黑摆了摆手。
姜炎点了点头,握紧手中的阴差令,心中默念 “城西老巷”。一股强大的吸力再次传来,与之前被吸入地府时不同,这次他能清晰地掌控这股力量。眼前的景象扭曲旋转,地府的阴森景象渐渐消散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熟悉的人间烟火气。
再次站稳身形时,姜炎已身处一条狭窄的老巷。巷子两旁是低矮的砖瓦房,墙壁斑驳,爬满了青苔,有些房屋的屋顶还铺着破旧的瓦片,偶尔有几片随风滑落,发出 “啪嗒” 的轻响。巷子里铺着青石板路,石板缝隙中长出了杂草,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淡淡的饭菜香,与地府的阴寒腐朽截然不同。
此刻正是黄昏时分,夕阳的余晖透过巷子两侧房屋的缝隙,洒下斑驳的光影,将整条巷子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黄色。几个放学回家的孩子背着书包,嬉笑着从巷子里跑过,他们的笑声清脆悦耳,充满了生机与活力。不远处的拐角处,一位老奶奶正坐在小马扎上择菜,嘴里哼着不知名的童谣,画面温馨而宁静。
姜炎深深吸了一口气,感受着阳间的气息,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。这是他熟悉的世界,却也是让他绝望的世界。仅仅几个时辰前,他还在这里为了生计奔波,被无尽的加班和压力压得喘不过气,而现在,他却以鬼差的身份,再次踏上这片土地。
他握紧阴差令,心念一动,立刻感受到了一股微弱却澄澈的气息,正是李秀兰的魂魄所在。气息来自巷子深处的一间破旧瓦房,那间房屋的墙壁已经有些倾斜,窗户上糊着的报纸早已泛黄,门口挂着一串晒干的辣椒和大蒜,透着一股生活的气息。
姜炎缓步朝着那间房屋走去,越是靠近,心中的酸楚便越强烈。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李秀兰魂体中蕴含的温柔与哀伤,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牵挂,即使化为魂魄,也不愿离去。
走到房屋门口时,他终于看到了李秀兰的魂魄。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裳,头发花白,梳得整整齐齐,脸上布满了皱纹,却透着一股慈祥的神色。她正静静地站在窗户边,透过破旧的窗棂,注视着屋内的景象,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。
屋内,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坐在小板凳上,低着头,手里拿着一支铅笔,在一张破旧的作业本上写写画画。那孩子约莫五岁左右,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,显然是捡来的旧衣,头发有些凌乱,脸上带着淡淡的污渍,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,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懂事。他正是李秀兰的孙儿,陈明。
陈明写了一会儿,便抬起头,朝着窗户的方向看了看,小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失落:“奶奶,你在哪里?明明想你了……”
他的声音稚嫩而沙哑,带着浓浓的鼻音,听得姜炎心中一揪。
李秀兰的魂体微微颤抖起来,泪水从她浑浊的眼睛里滑落,滴落在地上,却瞬间消散无踪。她伸出手,想要抚摸孙儿的脸颊,指尖却一次次穿过陈明的身体,什么也触碰不到。那种近在咫尺却无法相拥的痛苦,让她的魂体开始变得透明,仿佛随时会消散。
“奶奶……” 陈明似乎感受到了什么,伸出小手朝着空气抓了抓,却只抓到一把虚无。他低下头,小嘴一瘪,眼泪便掉了下来,滴在作业本上,晕开了一片墨迹。他不敢大声哭,只是小声地啜泣着:“奶奶,你不要明明了吗?明明会听话,会好好写字,会自己做饭,你回来好不好……”
李秀兰再也忍不住,失声痛哭起来。她的哭声嘶哑而悲伤,却只有姜炎能够听见。“我的乖孙儿,我的明明……” 她哽咽着,魂体颤抖得更加厉害,“奶奶不是不要你,奶奶是舍不得你啊…… 可奶奶留不住了,留不住了……”
姜炎站在一旁,看着这一幕,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。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,每当父母不在身边,他也会这样思念爷爷奶奶,那种孤独与无助,他感同身受。他能理解李秀兰的执念,也能体会陈明的痛苦,可他身为鬼差,却不能干预人间因果,只能按照地府的规矩,引渡李秀兰的魂魄返回地府。
“李婆婆。” 姜炎轻声开口,声音温柔,生怕惊扰了这对阴阳相隔的祖孙。
李秀兰的魂魄猛地转过身,看到姜炎时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和茫然:“你是谁?” 她能感受到姜炎身上不同于常人的气息,却并未察觉到恶意。
“晚辈姜炎,乃地府阴差。” 姜炎对着李秀兰躬身行了一礼,语气恭敬,“婆婆阳寿已尽,理应返回地府投胎转世。晚辈此番前来,是为引渡婆婆回地府,免受魂飞魄散之苦。”
“地府…… 投胎转世……” 李秀兰喃喃自语,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,随即又被浓浓的牵挂取代,“我不回去,我不能回去。我的明明还那么小,他一个人怎么活?” 她再次看向屋内的陈明,泪水流得更凶了,“我走了,谁来照顾他?谁来给他做饭?谁来送他上学?那些坏人要是来欺负他怎么办?”
“婆婆放心,天道自有安排,陈明会有贵人相助。” 姜炎轻声安慰道,“您滞留人间,魂体日渐消散,不仅无法照顾陈明,反而会因为您的执念,影响他的气运。您若真心为他着想,便该放下执念,随晚辈回地府。只有您顺利投胎,陈明才能平安顺遂,未来才会有好的归宿。”
“贵人相助?” 李秀兰摇了摇头,眼中满是不信,“这世上哪来那么多贵人?我的明明无父无母,又那么小,除了我,谁还会真心对他好?” 她的魂体越来越透明,已经能隐约看到身后的墙壁,“我不走,我要陪着明明,直到他长大成人,直到他能照顾自己……”
“婆婆,您已经撑不了多久了。” 姜炎看着她逐渐消散的魂体,心中焦急,“您的执念虽深,却违背了阴阳规律。再这样下去,不出三日,您的魂体便会彻底消散,永世不得超生,到时候,您连见陈明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。”
李秀兰浑身一震,眼中闪过一丝恐惧。她不怕魂飞魄散,却怕再也见不到孙儿。可她实在放心不下陈明,那个从小跟着她长大的孙儿,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牵挂。
“我…… 我该怎么办?” 她看着姜炎,眼中满是无助,“我既想陪着明明,又不想魂飞魄散…… 我该怎么办?”
姜炎心中一软,想起了自己猝死时的不甘。他知道,李秀兰的执念并非无理取闹,而是源于最深沉的爱。他握紧手中的阴差令,心中忽然涌起一个念头。黑白无常说过,鬼差不可干预人间因果,但并未说不能为善意的执念提供一丝助力。
他心念一动,将阴差令凑到嘴边,低声默念起小黑传授的护身咒。这护身咒本是鬼差用来抵御恶鬼攻击的,却也蕴含着一丝功德之力,虽不能改变陈明的命运,却能为他带来一丝庇护,驱散周围的晦气。
随着咒语念出,阴差令上闪过一丝微弱的金光,一道无形的屏障悄然笼罩在陈明的身上。那屏障极其微弱,却带着一股温暖的力量,能够护住陈明的平安,让他在未来的日子里少受一些苦难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