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：爱吹牛的老头

明朝万历年间，在苏州府有一位五品同知，名叫赵铭。这官职搁京城，或许不算起眼，可在地方上，那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，出行都带着威风的仪仗。

赵铭上任没多久，就收到了老家的来信。原来是他的老父亲李老头，想来苏州城里住些日子，看看儿子。赵铭收到信后，心里犯起了难。李老头哪儿都好，就是有个毛病——特别爱吹牛说大话。他说的那些话，常常离谱得没边儿，还跟陌生人特别自来熟，一搭上话，没聊几句就开始吹起来。

在老家的时候，这事儿倒还不算什么。一来乡下人口少，二来赵铭是个官，乡亲们都给几分面子，李老头爱吹就吹，也没人敢说啥。可如今到了苏州城，要是他还这么吹牛，那可就太丢人了。万一吹过头，惹出什么麻烦，自己的官声可就受影响了。但要是不让父亲来，又怎么说得出口呢？难道跟父亲说“您太爱吹牛，来了会坏我名声，别来了”？在古代，不孝可是大罪，轻的丢官，重的甚至丢命。赵铭没办法，只好派人把老父亲从乡下接了过来。可他心里一直愁眉不展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。

赵铭身边有个下属，跟着他时间挺长了，对他家的事儿都挺了解。这人看出了赵铭的心事，就给他出主意说：“大人，官办书院里有个教书先生叫钱文，特别能说会道，最擅长圆场。不管是谁说错话，还是吹牛被人揭穿，他都能巧妙地接上话茬，只要他在，就没有冷场的时候。

而且他说的话，听起来跟真事儿似的。要不您把他请来，让他陪着老爷子？” 赵铭一听，觉得这主意不错，立刻让人把钱文请来见他。跟钱文聊了几句后，赵铭发现他果然名不虚传，脑子转得飞快，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。赵铭很满意，当场拿出五百两银子，聘请钱文在老爷子在苏州城期间，寸步不离地陪着。

没几天，李老头就到了。赵铭正发愁怎么跟父亲说，让他去哪儿都带着钱文呢，结果根本不用他操心。李老头和钱文一见面，就像多年的老友一样，特别投缘。李老头当场就跟儿子说：“这是你的下属吧？这阵子就让他跟着我，陪我在苏州城里逛逛，别给他安排别的事儿。” 赵铭求之不得，马上答应下来，还叫了两个仆人跟着，让他们在城里尽情吃喝玩乐。

第一天，李老头和钱文到河边散步，看见几个老头在大树底下下棋。李老头一下子就凑了过去，没聊几句就跟人家混熟了，接着就开始吹牛。

他说：“昨天我在这河边走，看见对面有人拿个几十斤重的斧子砍树，结果没拿稳，斧子头飞了，掉进河里，竟然就那么飘在水面上。我还想去捞呢，可惜离得太远，没捞着。”

大伙听了，都笑了起来，说：“你可别瞎说了，几十斤重的斧子头，怎么可能在水上漂？你是不是眼花了？” 这时，钱文赶紧凑上来说：“他可没胡说，我昨天也看见了。那斧子头是嵌进了树里，树倒在河里，树在水上飘，斧头露在水面上，所以看着就像斧子头漂在水上。”

大伙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将信将疑。这时，有个人一拍巴掌说：“昨天夜里风特别大，我听说城外有树被刮倒了，说不定就是那棵树飘到城里来了。” 李老头一听，有人帮腔，更来劲了，接着说：“可不是嘛，昨天那风大得很，我们家花园里有口井，都被风刮到墙外头去了。”

众人听了，哄堂大笑，说：“你这吹得也太离谱了，井怎么可能被刮到墙外头？” 钱文又出来打圆场：“别吵别吵，这事儿是真的。花园的墙是篱笆墙，那口井在篱笆墙里边的边上。昨天风大，把篱笆墙吹到井那边去了。老爷子早上起来还觉得奇怪，跟我说了，我还特意去看了呢。”

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，好像这么解释也有点道理，可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。

李老头一看钱文这么能圆场，胆子更大了。有一天，他和钱文在小花园里闲坐，出来后就跟人说：“今天上午，我们正坐着呢，墙外忽然飞过来一只肥鸭子，正好落在我眼前，那香味别提多诱人了。我和钱先生一人吃了一只鸭腿，吃得满嘴流油。”

大伙又乐了，说：“你这不是做梦呢吗？哪有天上掉鸭子的事儿，还是熟的，还会飞？” 钱文又赶忙解释：“这事儿千真万确。我们家隔壁邻居是一对夫妻，男的做生意，过两天要请客，特意买了只鸭子回家，让女人养着，等请客时吃。

那女人嘴馋，趁男人不在家，把鸭子煮熟了，正准备吃，男人就回来了。女人怕被发现，就把鸭子扔到墙这边来了。” 大伙一听，觉得这俩人简直是能吹又不接受反驳，没意思，就都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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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过了几天，回家路上，两人看见有人牵着一头牛路过。钱文说：“这牛毛色真漂亮，长得又壮，不知道能卖多少钱。”

李老头撇撇嘴说：“这牛算什么，我们家那牛才厉害呢。之前我骑着它去了趟爪哇国，上午去的，下午就回来了。你知道它为啥跑这么快吗？因为我用大辽参喂它，一次就得喂十斤。” 这次，钱文看旁边没人搭话，自己也累得够呛，就没吭声。

李老头在苏州城逛了一个多月，城里的人都认识他了。虽说有钱文帮忙圆谎，但赵铭还是觉得挺丢人，就想劝父亲回乡下。他刚一开口，李老头就火了，指着儿子大骂：“你个不孝的东西！” 结果一激动，一口痰堵在嗓子眼，直接昏过去了。赵铭赶紧请大夫来看，大夫来了一看，摇摇头说没救了，让准备后事。赵铭趴在床边伤心地哭，这时李老头醒了过来，听说自己要死了，也跟着哭。赵铭把家里人都叫过来，守在老爷子床边，等着他咽气，钱文也在一旁。

大家都沉浸在悲痛之中，气氛庄重又哀伤。突然，小孙子问母亲：“这个爱说谎的老爷爷要死啦？”

众人一听，都扭过头来瞪着这母子俩。妈妈吓得赶紧捂住孩子的嘴，可已经来不及了。李老头听见了，抬起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大嘴巴，边打边哭：“你个老糊涂，一辈子没句实话，荒谬到这种地步，死了都没脸见人啊！”

赵铭一看老爷子这样，心里又慌又急，一扭头看见钱文，赶紧说：“你赶紧过去劝解劝解。”

钱文这时候也到极限了，苦笑着说：“大人，我也不是良医，不会治病啊。要不，让老爷子骑着那头吃辽参的牛逃到爪哇国去吧，说不定能躲过这一劫。我先去看看那牛准备好了没，来接老爷子。”

说完，他也不管赵铭什么反应，连滚带爬地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