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：吃白食
清朝末年，在青州府的城中心，大十字街上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，那声音清脆响亮，引得众多路人纷纷围过来看热闹。
等鞭炮的硝烟慢慢散去，人们才看清店铺门面上挂着的匾额，上面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：陈记包子铺。
陈记包子铺的老板叫陈福生，是个身材敦实的汉子。此刻，他正站在店铺门口，满脸含笑地向众人作揖，客气地恳请大家进店赏光。然而，当地的老百姓平日里什么美食没尝过，哪会轻易被这包子吸引。大家只是随意说笑了几句，便慢慢散去了。
这时，只见一个人大大咧咧地走进了小店。这人叫张二狗，他一进门，就一屁股坐到桌边，翘起二郎腿，冲着陈福生喊道：“来二两包子，再给我来半碟老陈醋，醋里要放点儿香油，再搁两瓣儿鲜嫩的蒜末儿！”陈福生应了一声“好嘞”，便转身快步走向后堂准备去了。
没过一会儿，陈福生就把张二狗点的包子和醋都端了上来。张二狗捏起一个包子，仔细端详了一番，接着咬下一口尝了尝，点头称赞道：“嗯，这味道还真不错。”说完，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。
转眼间，二两包子就被他吃得一干二净，碟子里的醋也蘸掉了一大半。看到碟子里还剩了点儿醋底儿，他干脆端起碟子，把剩下的醋全倒进嘴里，然后放下碟子，一边咂着嘴一边说：“嗯，不错，真不错。”说完，起身就打算离开。
陈福生赶忙上前拦住他，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道：“这位爷，您还没给钱呢。”
张二狗却耍赖道：“我没钱。要不，你揍我一顿出出气？”
陈福生不但没生气，反而微笑着再次抱拳行礼，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说道：“多谢大爷光顾小店。”
张二狗听了这话，倒是微微愣了一下，随后便抬腿走出了包子铺。张二狗平日里就是个吃白食的主儿，为了满足自己那张馋嘴，他哪怕挨揍或者被人奚落也不在乎。可今天碰到的陈福生，既没打他也没骂他，还对他客客气气的，这倒让他心里犯起了嘀咕。
张二狗整天无所事事，就在青州府城里闲逛，只要有机会，就想蹭吃蹭喝。但这城里就这么大，大大小小饭庄酒馆的掌柜和伙计都认识他了，老远瞧见他的身影，就把他轰走，他根本没机会得手，馋得他口水直流。
这天，他又路过陈记包子铺，那诱人的香味从店里飘出来，馋得他挪不动脚步。瞅见陈福生正往后堂走去给客人端包子，他一个箭步冲进包子铺。
只见一位客人面前摆着一盘包子，正低头调着蒜末，他便伸出脏兮兮的手，抓起一个包子就往嘴里塞。那位客人反应迅速，一手揪住他的胸口，另一只手撑住他的下巴，不让他把包子咽下去，还大声命令道：“少跟爷来这套！吐出来，快吐！再不吐我就把你下巴卸了！”
包子都吃到嘴里了，张二狗哪肯吐出来。可下巴被人死死捏住，他也咽不下去。那位客人见他不肯吐出包子，真的生气了，正要用力捏他的下巴，就在这时，陈福生匆匆忙忙跑了过来，对那位客人说道：“这位爷，您快放开他吧。我再给您上一盘包子，咱就别跟他一般见识了。”
那位客人气不过，抬腿就给了张二狗一脚。张二狗没站稳，被踹翻在地。陈福生赶忙过去把他扶起来，还把那盘包子一股脑儿塞到他怀里。
张二狗抱住包子，爬起来撒腿就跑，边跑还不忘赶紧把嘴里的包子咽下去，噎得他眼睛直瞪。
张二狗心里就更纳闷儿了，陈福生为啥对自己这么好呢？
又过了几天，张二狗正在街上晃悠，突然看见同行李三蜷缩在墙角，满脸是血，还不停地捂着肚子呻吟。张二狗赶忙跑过去，帮他揉肚子。
揉了好一会儿，李三才缓过劲儿来，张嘴骂道：“那个混账陈福生，竟敢打小爷，不得好死！”张二狗这才明白李三是被陈福生打的，心里暗暗吃了一惊，赶忙问他到底怎么回事。
李三说他去陈记包子铺吃白食，结果被陈福生打成这样。这陈福生功夫了得，下手又准又狠，尽管李三也会点儿功夫，却根本没有还手之力，只能挨打。张二狗看着李三满脸的血，心里吓得一哆嗦。没想到这陈福生还是个厉害角色呢。
张二狗心里明白，自己已经白吃了两次，陈福生都没把他怎么样，这已经是给足他面子了。
要是自己还不知好歹，再去吃白食，恐怕陈福生就不会轻易放过他，真动起手来，说不定比李三还惨。李三都伤成这样了，自己要是挨揍，没准得骨断筋折。就为了吃两口包子受那么大罪，他可不干。
这天，张二狗正在街上闲逛，远远瞧见陈福生迎面走来。他转身就想溜。陈福生在后面喊道：“张二狗兄弟，张二狗兄弟——”张二狗心里暗叫不妙，心想陈福生都知道自己名字了，肯定是要找他算账，那自己可就吃大亏了。他撒腿就跑。只听背后一阵风声，后心就被一只手抓住了。陈福生说道：“张二狗兄弟，你别跑！”
张二狗想跑也跑不了，双腿一软，“扑通”一声就给陈福生跪下了，哀求道：“大哥，小弟有眼不识泰山，去您店里吃白食，真是错了。求大哥您高抬贵手，放我一马。等我凑到钱，马上就把包子钱还给您。大哥，您就饶了我吧。”
陈福生一把松开他，生气地说：“我费这么大劲儿找你，难道就为了那几两包子钱？真是没出息！”
张二狗一听不是来要包子钱的，胆子就大了起来：“大哥，那您找我干啥？”陈福生说：“请你去吃包子呀。”一听到包子，张二狗的口水又流下来了。可他实在想不明白陈福生为啥对自己这么好，便开口问道。陈福生生气地一跺脚，说：“我就请你吃个包子，爱去不去，哪来这么多废话！”
张二狗连忙说道：“我去，我去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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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福生带着张二狗来到包子铺，正想给张二狗拿两盘刚出锅的包子，他儿子却过来说，今天客人特别多，蒸的包子都卖光了，还有客人想买都没了，只能把客人打发走，现在已经没有新蒸的包子了。陈福生十分抱歉地对张二狗说，没想到今天能碰到他，也没特意留几盘包子，现在再蒸时间来不及了，只能等明天了。
这时，陈福生的老婆收拾桌子回来，盘子里有几个客人吃剩下的包子。张二狗一看到包子，眼睛顿时亮了，馋得直咽口水，伸手一把抓过包子，拼命往嘴里塞。陈福生赶忙在一旁说：“这都是别人剩下的，不太好吃啊。”张二狗一边往嘴里塞包子，一边含含糊糊地说：“管它剩不剩的，先填饱肚子再说！”眨眼间，几个剩包子就被他吃得干干净净。他拍着肚皮，笑呵呵地对陈福生说：“大哥，有剩包子吃就挺好啦。以后啊，您要是不嫌弃，有这种剩包子就给我留着，能让我吃个饱，我就感激不尽啦。”陈福生赶忙说道：“兄弟，明天一早，大哥专门给你蒸一屉包子，你可别忘了来吃啊。”张二狗想着那香喷喷的包子，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，连忙道谢。
想着明天有一屉香喷喷的包子吃，张二狗晚上做梦都笑醒了。天刚蒙蒙亮，他就一骨碌爬起床，洗漱干净，直奔陈记包子铺。刚走到大十字街转角，就被李三叫住了。李三上下打量着他，像看个怪物似的，惊奇地问道：“大哥，你今儿穿得这么整齐，是去相亲啊？”张二狗笑着说：“我连顿饱饭都吃不上，哪家姑娘能看上我呀？今天是陈福生陈老板请我吃饭，我不得打扮得光鲜点儿嘛。”
李三一愣：“那个卖包子的陈福生请你吃饭？”
张二狗得意地点点头：“是啊。”
李三更加迷惑了：“为啥呀？”
张二狗摆摆手：“先吃饱肚子再说，管他为啥呢！”
说完，张二狗就要走，李三却喊住他，大声问道：“大哥，你就不怕陈福生害你吗？”张二狗赶忙停下脚步，问他怎么回事。李三才说，自己挨了陈福生一顿打，一直想找机会报复。今天凌晨，他就来到陈福生的包子铺外面，想找个茬儿，讹他一笔。无意间看到陈福生拎着两只死飞龙回来。既然陈福生还没睡，自己要是去干坏事，很容易被发现，弄不好还得再挨顿打，就只好偷偷溜走了。当时，李三也没多想，现在听说陈福生要请张二狗吃包子，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。
李三故意卖起关子，不肯说。张二狗急着催他快讲，还说要是说得有道理，一定请他吃顿好的。李三才接着说，民间有种说法，叫“天上龙肉，地上驴肉”，意思是飞龙肉和驴肉是人间最美味的。陈福生肯定是想卖飞龙肉馅的包子赚大钱。但飞龙这东西极其难抓，他肯定是用了下毒的诱饵。现在又怕飞龙肉还残留毒素，吃死人可就麻烦大了。所以就想让张二狗去试吃。要是真吃出问题，张二狗无亲无故，又是个让人讨厌的吃白食的，估计也没人会追究，事情就能不了了之。
张二狗转了转眼珠子，觉得李三说的好像有那么点道理。自己跟陈福生不过是萍水相逢，他凭啥对自己这个吃白食的这么好？肯定是憋着坏心思呢。哼，你对我不仁，就别怪我不义！他跟李三说了自己的计划，李三马上点头同意了。
两天后，张二狗设宴邀请陈福生。这宴席很简单，只有一盆炖兔肉，这兔子是他和李三费了好大劲儿才套来的两只野兔。还有一坛酒，是他耍赖从仁和酒坊要来的。
陈福生一进门，看到桌上的肉和酒，高兴地说：“兄弟你这份心意，哥哥我感激不尽啊。来，咱们今儿一醉方休！”三个人你一杯我一盏，就喝了起来。张二狗和李三心里有事，自然喝得少些，陈福生却很高兴，杯到酒干。不到半个时辰，陈福生就有了几分醉意。张二狗看时机差不多了，便问道：“大哥，那天您请我吃包子，到底啥意思啊？”
陈福生舌头都大了，含糊地说：“就想请你吃屉包子，谁知道你还没来。”
张二狗又问：“那是什么馅的包子呀？”
陈福生回答：“猪肉大葱馅的啊。”
张二狗迟疑了一下，接着问：“听说那天早上，大哥弄到了两只飞龙？”
陈福生拍了拍他的肩膀，笑呵呵地说：“兄弟消息还挺灵通啊。没错，是两只飞龙。为了抓到这两只飞龙，我可没少费力气。”
张二狗问他抓飞龙干啥。陈福生说，他儿子在沧州城的慧松书院读书。他想请先生多关照关照儿子，一打听才知道，那位先生特别喜欢制作飞龙标本，他就想投其所好，送两只飞龙过去。要做标本的飞龙，只能是肚子下面有点伤，其他地方得完好无损。为此，他在山里埋伏了好几个晚上，终于打到了两只。
张二狗和李三相视一眼，都有些尴尬。
李三忍不住问道：“我大哥就是个吃白食的，您为啥对他那么好，对我却那么凶呢？”
陈福生笑着说：“张二狗对我有用，我当然要对他好，你对我没用，我为啥要对你好？”
李三更不明白了：“有啥用？”
陈福生重重地叹了口气，说他就盼着儿子能有出息，所以省吃俭用把儿子送到最好的书院读书。可儿子不争气，不想读书，还找借口逃学跑回了家。他说了好多话，讲了无数道理，都不管用。恰好看到张二狗，让他眼前一亮。
张二狗本是官宦人家的孩子，就因为不学无术，才落到吃白食的地步，就说请他吃屉包子，他都高兴得不行。他儿子看到张二狗这样，深受触动，连夜就回书院了，还下定决心要好好读书，将来风风光光地生活。
听到这里，张二狗全明白了。他突然端起肉盆，连汤带肉一股脑儿扣到陈福生头上。然后，他趴在桌上，放声痛哭起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