包公案：愚乡邻报怨割牛舌，官府令行禁寓深意
八月骄阳似火,照得大地万物金灿灿的。开封府衙内,却是一派肃杀之气。只听”砰”的一声,堂门被撞开,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跌跌撞撞冲了进来,哀嚎道:”青天大老爷在上,小民刘全有冤情!”
包拯抬眼望去,只见刘全泪流满面,浑身尘土,状若癫狂。他轻摇羽扇,淡淡地说:”刘全,何事惊慌?从容道来。”
刘全跪倒在地,颤声禀告:”回禀大人,小民世代耕田为生。昨日返乡,耕牛流血,定睛一瞧,竟是割去了舌头!没了牛舌,牛就如同废了!这便是杀我全家性命啊!”
包拯闻言微微蹙眉,轻敲桌案,沉吟道:”割牛舌者,必是蓄谋已久。你可知村中何人与你有仇?”
“大人,小民一向与人为善,实在想不出什么仇家。”刘全抹了把泪,无助地摊开双手。
“罢了。”包拯长叹一声,命手下取了五百两银子,递与刘全:”你先拿这银子,宰了牛,将肉分给乡邻,再买头新牛。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。”
刘全战战兢兢接过银子,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,却终究咽了回去,千恩万谢地退下。包拯起身走到窗前,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。
不一会,衙役呈上一道榜文,包拯扫了一眼,只见上书:”凡私宰耕牛者,赏银三百两。”他轻笑一声,缓缓展开榜文,目光深邃,嘴角挂着一丝玩味。
“张挂出去吧。”他平静地说,语气却不容置疑。
日落西山,暮色四合。府衙后院,灯火通明。包拯坐在书案前,手指轻敲桌面,眉头紧锁。这牛舌案,看似寻常,他却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。
他取过一卷竹简,借烛光细细端详。上面无非是些耕种、收成的琐事,他却越看越觉不对劲。嘴里喃喃有词:”小羊村,小羊村……”
忽然,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名字上:卜安。包拯的瞳孔骤然一缩,心中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想。
夜深人静,包拯沉沉睡去。不知过了多久,他猛地惊醒,浑身冷汗淋漓。梦中,一个模糊的身影手持利刃,割下数不清的血淋淋的牛舌；刀光闪过,那人露出狰狞的笑容,咧开的嘴里,竟也有一条血红的舌头在疯狂摆动！
“此梦昭示天意,必有深意!”包拯喃喃自语,眼前的线索逐渐清晰起来:刘全,卜安,牛舌,仇恨,阴谋……一个惊天大案的轮廓,正在他脑海中浮现。
翌日清晨,衙门外已排起长队。百姓们纷纷来领赏,告发私宰耕牛之人。包拯正欲开堂,却见刘全一脸惶恐地被押了进来。
“回禀大人,”卜安从刘全身后闪出,指着刘全叫嚣:”就是此人,昨夜私宰耕牛,卖肉牟利。小人亲眼所见,特来领赏!”
“哦?”包拯眯起眼睛,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,似笑非笑地说:”来得好,本府正愁没人领赏呢。来人,把他们都给我押下去!”
大牢内,刘全瑟瑟发抖,卜安却显得气定神闲。狱卒们将二人推搡进囚室,粗声吩咐道:”都给我老实交代,免得吃苦头!”
“大人明察,”卜安忙不迭地陪笑道,”小人昨夜路过刘全家,亲眼见他杀牛分肉,这才前来告发,并非诬陷!”
“放屁!”刘全愤怒地瞪视着他,”明明是你割了我家牛的舌头,害我无牛可耕,逼我杀牛卖肉!大人还赏了我银子,你个贼眉鼠眼的东西,竟敢颠倒黑白!”
“你……你血口喷人!”卜安气得浑身发抖,转头向狱卒求助,”小人冤枉啊!求你们给大人带个话,小人真是无辜的!”
刘全冷笑一声,捶胸顿足道:”天理何在,公道何在!我一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,平白无故吃了这么大一个哑巴亏!”
狱卒们互相使了个眼色,会心一笑。他们心知肚明,案子没个水落石出,包大人是不会轻易放人的。
果不其然,当天午间,包拯就派人提审卜安。刑架上,卜安已是伤痕累累,嘴里却还在嚷嚷:”小人真是冤枉啊!求大人明察!”
“冤枉?”包拯冷笑,”你割了刘全的牛舌,断了他的生计,如今反倒诬告他私宰,这就叫冤枉?”
“大人,小人不知何故遭此大难……”卜安哭丧着脸,苦苦哀求。
“少废话!”狱卒一个耳光抽过去,卜安顿时脸肿胀如猪头,再也不敢多言。
包拯在后堂来回踱步,眉头紧锁。他将梦中的画面与案情反复揣摩,渐渐理出了一条清晰的脉络。
“卜安与刘全有仇,这是肯定的。”他喃喃自语,”他趁夜割去牛舌,意在毁掉刘全的生计。我赏银子给刘全另买耕牛,他料定刘全舍不得,必会宰牛卖肉,这才跳出来告发,博取赏银。如此算计,倒真是鬼迷心窍,用心险恶!”
他起身踱到窗前,望着案牍劳形的衙役,轻轻一叹:”世人多图小利,因一时之快,酿成大错。卜安何尝不是如此?他只道聪明一世,却不知已落入我的圈套。罢了,就让他再多吊一日胃口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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包拯揉了揉眉心,眼中闪过一丝狡黠。他唤来师爷,低语几句,师爷惊讶地瞪大眼睛,随即会意地一笑,匆匆退下。
次日一早,包拯宣卜安上堂受审。卜安两腿发软,跪在堂下,叩头如捣蒜。
“大人明察,小人真是冤枉啊!”卜安惨叫道,”就算割了牛舌,也是刘全逼的!他欠小人柴薪钱不还,小人一时气急,这才……”
“住口!”包拯喝道,”你割牛舌时,可曾想过牲畜也有痛感?你断人生计时,可曾想过他人妻小如何活命?如此歹毒,还敢诬告他人,真是罪恶滔天,死有余辜!”
卜安闻言,吓得浑身瘫软,不住磕头求饶:”大人恕罪!小人一时糊涂,才酿下大错!求大人开恩,饶小人一条狗命!”
“饶你?”包拯冷笑,”刘全算是个幸运的,尚有性命在。若人人似你一般恶毒,岂非害得更多无辜百姓家破人亡?来人,给我重打三十大板,长枷示众一个月,以儆效尤!”
“谢大人开恩!”卜安如蒙大赦,连滚带爬地离开公堂,生怕包拯反悔。
堂下,刘全抱拳跪倒,泪流满面道:”青天大老爷,您是我的再生父母啊!若非您明断,我怕是冤死狱中,再无人照料一家老小了!”
包拯淡淡一笑,将一锭银子扔到他怀中:”拿去买头好牛,专心耕种,休要记恨。”
刘全磕头如捣蒜,泣不成声:”大人教诲,小民永世难忘!愿大人福寿康宁,平步青云!”
“大人,”师爷上前禀报,”此案经审,卜安确实恶意伤牲畜,诬告他人,依律当罚。刘全虽应大人嘱托,却实属无奈。人证物证俱在,可以结案了。”
包拯点点头,目送刘全离去,喟然长叹:”卜安何其愚钝,刘全何其无辜。一念之恶,足以害人害己;一念之善,方能化怨消愁。但愿他二人从中汲取教训,各自回头是岸,免
再重蹈覆辙啊。”
月圆之夜,包拯独坐庭院,心事重重。
忽闻身后脚步声渐近,回首望去,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从角落走出,手持一柄雪亮的长刀,刀锋上血迹犹新。男子缓步而来,在他面前单膝跪下,恭敬地说:”属下参见大人。卜安割牛舌一案,已经水落石出。”
包拯微微颔首,神色淡然:”卜安与刘全的恩怨,你都打听清楚了?”
“正是。”黑衣人低声道,”卜安欠刘全柴薪钱一事属实。刘全逼债心切,卜安恼羞成怒,才起了歹念,趁夜割牛舌泄愤。他素知刘全重利,定会宰牛卖肉,这才故意告发,妄图再捞一笔赏银。”
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侯。”包拯冷笑一声,”卜安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,孰料皇天不负苦心人。若非那日梦中神示,恐怕还难以将他绳之以法。”
“大人神机妙算,鬼神莫测。”黑衣人由衷赞叹,”属下早该料到,大人分明是将计就计,布下天罗地网,就等卜安自投罗网。若非大人先赠刘全银两,卜安又怎会如此快就现形?”
“此计只是权宜之策。”包拯轻叹一声,”生民疾苦,原本就该为官者恤之。以德服人,施以援手,民心方得安定。倘若人人贪婪成性,见利忘义,又何须我这個青天大老爷来主持公道?”
黑衣人默然无语,似有所悟。半晌,他抬起头,恭声道:”大人教诲,我等谨记于心。人心向善,国运昌隆,还请大人以天下苍生为念,再撑一撑这腐朽的皇权吧!”
“为官一任,造福一方。”包拯缓缓起身,负手望向夜空,”人生在世,夙愿所系。孰能无惑?孰能无过?能改过迁善,便是难得。愿普天之下,再无冤狱,国泰民安,岂不美哉?”
黑衣人肃然起敬,低头拱手道:”属下告退。”转瞬间,他的身影已融入夜色,消失不见。
自打牛舌案审结,开封府一带悄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。
渐渐地,恶霸地痞们不敢再肆意横行,欺男霸女的事少了;豪强地主们不敢再随意掠夺,苛刻徭役的事少了;为官的不敢再贪赃枉法,昏庸无能的事少了;百姓们不敢再铤而走险,胡作非为的事也少了。
有人说,这是因为包青天的威名远播,人人望而生畏;也有人说,这是因为恶人们终于良心发现,幡然醒悟。
殊不知,这一切都源于包拯的明断和恩威并施。他的断案如神,来自于洞察人心的智慧;他的刚正不阿,来自于仁厚爱民的情怀。正所谓”赏罚分明,则下知所从”,”导之以德,齐之以刑,民免而无耻”。
若非这通天彻地的正气,卜安何以悔过自新?刘全何以重获新生?百姓何以心悦诚服?
行走在开封府的街头,但见商贾云集,市井繁华,到处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。你可曾留意,城墙拐角处,有一座威严肃穆的包公祠堂。祠堂石碑上,镌刻着几行字:
“天下第一青天,开封府上包拯。威震天下除奸佞,德配天地恤黎民。为官清正公道在,断案明察细微存。千秋功德垂青史,万古流芳颂太平。”
这大概就是对包拯最好的写照了吧。一个用尽毕生心血,战天斗地,只为换得百姓安居乐业的清官;一个心怀仁义,临危不惧,只为维护社会安定有序的断案高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