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1 章：消失的两小时
市一中的大会议室里，中央空调的出风口正有气无力地吹着风，混合着粉笔灰与旧木质桌椅的味道，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。全体教师会议已经进行到第四十七分钟，校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，带着几分刻意压低的疲惫，在满座的窃窃私语中时断时续。
范明轩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笔记本边缘，纸上只潦草地记了几个会议关键词。他的目光越过前排攒动的后脑勺，习惯性地飘向身旁 —— 那是苏琪的座位，此刻却空着。
椅面上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栀子花香，是苏琪早上喷的香水味。她总说这种味道清淡，不影响学生上课，范明轩却记得，她以前最不喜欢栀子，说这花 “开得热闹，谢得决绝”。
他皱了皱眉，下意识地抬眼望向主席台。
主席台上的五把座椅，如今只剩两把还坐着人。校长正低头翻看着文件，教导主任则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，而最右侧的三个位置 —— 行政副校长赵建林、党支部书记周志远、团委书记林峰的座位，早已空空如也。
赵建林的座位是最早空下来的。会议刚开始十分钟，他就以 “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” 为由匆匆离场，西装外套的衣角还扫过桌沿的玻璃杯，溅出几滴凉水，没人去擦，此刻已经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水渍。
周志远是半小时前走的。他起身时动作很轻，只对校长低声说了句 “去协调下安全检查的事”，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会议室，连茶杯都没带走，杯底还沉着几片没泡开的茶叶。
林峰离场的动静稍大些。十分钟前，他拿着手机快步走到门口，嘴里说着 “不好意思，家里出了点急事”，脚步却没有丝毫慌乱，甚至在关门时，还回头往会场里扫了一眼，目光似乎恰好落在范明轩这个方向，又迅速移开。
三位校领导，先后以 “紧急事务”“协调工作”“家里急事” 为由离席，时间跨度不超过半小时。而苏琪，是在会议进行到第二十三分钟时悄悄起身的。
范明轩记得很清楚，当时校长正在强调新学期的绩效考核制度，苏琪突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，低声说 “我去趟洗手间”，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。他没多想，只 “嗯” 了一声，转头继续听会议内容。可直到现在，两个小时过去，她还没回来。
墙上的石英钟滴答作响，秒针每跳动一下，都像是在敲打着范明轩的神经。他掏出手机，屏幕上没有未接来电，也没有微信消息。苏琪的手机向来是二十四小时开机，就算是洗手间信号不好，这么久也该回来了。
他又看向主席台旁的挂钟，时针已经指向下午三点四十分。从苏琪起身离开，到现在，整整两小时零三分钟。
会议已经接近尾声，校长开始总结发言，语气越来越平缓，台下的教师们也渐渐放松下来，有人偷偷收拾着笔记本，有人低头刷着手机，还有人三三两两交头接耳，讨论着下班后去哪里吃饭。没人注意到后排靠窗的位置，有一个男人正心神不宁地盯着身旁的空位，也没人在意，主席台上缺席的三位校领导，和这位缺席的女老师之间，是否存在着某种隐秘的联系。
范明轩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犹豫了很久，最终还是没有拨通苏琪的电话。一种莫名的预感，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脏，越收越紧。他总觉得，苏琪的离开，和那三位校领导的相继缺席，绝不是巧合。
他想起苏琪最近的反常。她总是很晚才睡，躺在床上时，背对着他，肩膀微微颤抖，像是在哭，问她怎么了，只说 “没什么，压力大”；她的手机从不离身，洗澡时也要带进浴室，密码换了三次，他问起时，她只笑着说 “怕学生家长的消息漏看了”；还有上周，他偶然撞见赵建林在办公室门口叫住她，语气亲昵得有些过分，说 “小苏啊，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公开课，我已经帮你报上去了”，苏琪当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却还是强笑着说了句 “谢谢赵校长”。
这些碎片化的细节，以前范明轩只当是苏琪工作压力大，或是自己多心。可此刻，在这个坐满了人的会议室里，看着身旁空荡的座位，想着三位行踪诡异的校领导，那些细节突然串联起来，形成了一张模糊而诡异的网，让他喘不过气。
“…… 以上就是本次会议的全部内容，散会。” 校长的声音落下，会议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收拾东西的声响，教师们陆续起身离场，说说笑笑地走出大门。
范明轩也站起身，下意识地拿起苏琪放在椅背上的外套，那是一件灰色小西装，袖口处绣着一朵小小的栀子花。他捏着衣角，布料微凉，带着苏琪身上独有的香气，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。
他没有立刻下楼，而是朝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走去 —— 苏琪说去洗手间，而教学楼西侧的洗手间就在楼梯间旁边。刚走到楼梯口，一阵淡淡的烟草味飘了过来，混合着潮湿的灰尘气息，让他皱了皱眉。
这栋教学楼的四楼早就闲置了，据说要改成储物间，却一直没动工，平时很少有人上去。而此刻，他清晰地听到了脚步声从四楼传来，正一步步朝着三楼靠近，节奏平稳，听不出丝毫慌乱。
范明轩下意识地往楼梯间的阴影里退了退，目光沉静地望过去。
最先下来的是赵建林。他手里夹着一支未熄灭的香烟，烟灰被他抬手轻轻弹在楼梯扶手上，动作自然娴熟。西装外套搭在臂弯里，衬衫领口松开一颗扣子，神色平和，甚至带着几分惬意，像是刚处理完一件棘手的工作，正在放松。紧随其后的是周志远，他也叼着烟，左手插在裤兜里，右手夹着烟随意地搭在身侧，正和赵建林说着什么，语气平淡，听不清具体内容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。最后下来的是林峰，他手里没拿烟，走到三楼楼梯口时，自然地往旁边站了站，避开飘过来的烟雾，脸上带着年轻人常见的疲惫，眼神平静，看不出异样。
三人走到三楼楼梯口，没有继续往下走，反而靠在墙壁上停了下来。赵建林吸了一口烟，缓缓吐出烟圈，声音不大，语气随意：“下周的检查，细节再核对下，别出岔子。”
周志远点点头，应了声 “放心，都安排好了”，又转头对林峰说：“团委那边的宣传材料，明天之前给我。”
林峰 “嗯” 了一声，拿出手机快速记了下来，动作流畅，没有丝毫犹豫。
他们的对话听起来再正常不过，像是在讨论工作上的事，语气、神态都自然得无可挑剔，仿佛刚才会议中途的离场，真的只是为了处理紧急公务。可范明轩的目光锐利，还是捕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常 —— 赵建林说话时，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洗手间的方向，停留了半秒，又迅速收回；周志远弹烟灰的动作顿了一下，指尖似乎微微收紧；而林峰，虽然低着头看手机，耳朵却下意识地朝着洗手间的方向侧了侧。
就在这时，走廊另一侧的洗手间门 “咔哒” 一声被推开，苏琪从里面走了出来。
她的头发梳理得整齐，只是额前的碎发略显凌乱，像是被风吹过。身上那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，纽扣扣得整整齐齐，袖口干净，看不出任何污渍，脸色虽然算不上红润，却也算不上苍白，只是嘴唇的颜色稍淡。她抬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，动作从容，步伐平稳，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。
可就在她抬头看到楼梯口的三人时，范明轩清楚地看到，她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，瞳孔微微收缩，嘴角原本自然的弧度瞬间变得有些僵硬，像是突然被人打断了思绪。但这异样只持续了一秒，她就恢复了常态，朝着三人轻轻点了点头，算是打过招呼。
周志远和林峰也只是随意地朝她点了点头，没有多问，继续聊着刚才的话题，语气依旧自然。
苏琪快步走到范明轩面前，看到他手里拿着自己的外套，脸上露出一抹自然的笑意：“你怎么在这儿？还帮我拿了外套。”
范明轩看着她，目光掠过她略显凌乱的碎发，掠过她刻意避开三人视线的眼神，掠过她藏在身后、微微攥紧的手指，心中的疑虑又深了一层。但他脸上没有表露分毫，只是将外套递过去，声音平静：“会议结束了，等你一起走。”
“让你久等了，” 苏琪接过外套，披在肩上，语气自然，“刚才有点头晕，在洗手间坐了会儿，没想到耽误这么久。”
她的解释合情合理，语气坦然，听起来没有任何问题。可范明轩知道，洗手间里根本没有可以坐的地方。楼梯口的三人已经结束了交谈，赵建林掐灭了烟蒂，丢进楼梯间的垃圾桶里，对范明轩和苏琪挥了挥手：“那我们先走了，明天见。”
周志远和林峰也跟着点头示意，三人并肩朝着楼下走去，脚步平稳，背影从容，没有丝毫要回避的意思，仿佛刚才在闲置四楼的停留，真的只是偶然。
苏琪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，才松了口气似的，对范明轩说：“走吧，回家。”
范明轩没有说话，只是点了点头，转身朝着楼下走去。他没有问她为什么在洗手间待了两小时，没有问她看到三位校领导时的不自然。
他只是清晰地记得，赵建林三人从闲置四楼下来时，那自然到近乎刻意的交谈；记得苏琪走出洗手间时，那一闪而逝的僵硬；记得烟草味混合着栀子花香时，空气中那股难以言喻的诡异氛围。
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，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，照亮了走廊里的尘埃，却照不透人心深处的秘密。范明轩走在前面，苏琪跟在身后，两人之间隔着半步的距离，沉默不语。
他没有说什么，但心里已经清楚 —— 苏琪消失的这两小时，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那闲置的四楼，那三位校领导的 “偶遇”，那苏琪一闪而过的不自然，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被刻意掩盖的真相。
而他，必须找到这个真相。这个念头，在他看到三人从四楼平稳走下来的那一刻，就已经在心底生根发芽，再也无法动摇。
第 2 章：裂痕
走出教学楼，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吹在脸上，范明轩才觉得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了些。苏琪走在他身侧，脚步轻快，嘴里偶尔说着学校里的琐事，语气自然得仿佛下午那两小时的缺席从未发生过。可范明轩一句也没听进去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楼梯口的画面 —— 赵建林三人刻意自然的交谈，苏琪那一秒的僵硬，还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烟草味。
路过校门口的香樟树时，苏琪停下脚步，抬手摘下一片沾着露水的叶子，指尖轻轻摩挲着叶脉：“以前刚入职的时候，这棵树还没这么粗呢。”
她的话像一把钥匙，瞬间打开了范明轩记忆的闸门。
那是五年前的秋天，苏琪刚从师范大学毕业，作为优秀毕业生被引进到市一中。她来报到的那天，恰好是全校教职工大会，人事主任领着她走进会议室时，原本嘈杂的会场瞬间安静了半秒。范明轩记得很清楚，当时他坐在前排，转头望去，只见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门口，眉眼清秀，皮肤白皙，一双眼睛像浸在水里的黑曜石，带着几分怯生生的清澈。
“这是苏琪老师，教英语的，以后大家多关照。” 人事主任的话音刚落，会场里就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。男老师们的目光几乎都黏在了苏琪身上，有惊艳，有探究，还有毫不掩饰的欣赏。
苏琪的美貌，在市一中这样的老牌学校里，像是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，激起了层层涟漪。接下来的几个月里，追求她的男老师络绎不绝。年轻的体育老师每天早上在她办公室门口放一杯热咖啡，中年的数学教研组组长以探讨教学为由频繁约她吃饭，甚至有已婚的男老师借着酒意对她表白，说 “愿意为你离婚”。
范明轩那时已经在学校教了两年化学，凭借不错的家世、俊朗的外表和稳重的性格，在同事中口碑很好。他承认，第一眼看到苏琪时，也被她的美貌吸引了，但更多的是欣赏 —— 欣赏她课堂上的从容不迫，欣赏她批改作业时的认真细致，还有她面对众多追求者时，那份恰到好处的疏离。
他后来才知道，苏琪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。她的父亲在她十岁那年出轨，母亲带着她净身出户，母女俩挤在老城区的小房子里，日子过得很拮据。母亲是纺织厂的女工，起早贪黑地干活，供她读书，却也因为常年劳累，身体一直不好。苏琪从小就懂事，性格里带着一股韧劲，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敏感和自卑。
“我妈总说，女孩子要自己争气，不然没人能靠得住。” 有一次两人一起加班批改试卷，苏琪无意间提起往事，语气平静，却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红笔，指节泛白。
范明轩看着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，心里莫名地疼。他开始主动接近她，不是像其他男老师那样送花送礼，而是在她备课到深夜时，默默递上一杯热牛奶；在她母亲生病住院时，悄悄联系了相熟的医生，帮忙安排床位；在她被难缠的家长刁难时，不动声色地替她解围。
他知道苏琪缺少安全感，所以凡事都做得稳稳妥妥，给她足够的踏实感。他带她见自己的父母，父母对温柔懂事的苏琪很满意；他规划两人的未来，说 “以后我养你和阿姨，你不用那么辛苦”。
苏琪渐渐被他打动了。在一个飘着细雨的傍晚，她主动牵住了范明轩的手，声音带着几分哽咽：“范明轩，你会不会一直对我好？”
“会。” 他握紧她的手，语气坚定。
两人的恋情进展得很快，不到一年就开始谈婚论嫁。可就在婚礼前夕，范明轩第一次察觉到了苏琪的异常。
那天晚上，他陪着苏琪去试婚纱，她穿上洁白的婚纱站在镜子前，美得像童话里的公主，可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，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。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突然浑身发抖，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，嘴里喃喃着：“我是不是不该结婚？我配不上你……”
范明轩吓坏了，连忙抱住她，以为她是婚前焦虑，笑着安慰：“傻瓜，我们在一起这么久，怎么会配不上？嫁给我，以后我会好好疼你。”
苏琪在他怀里哭了很久，最后渐渐平静下来，擦干眼泪说：“可能是我太紧张了。”
范明轩没多想，只当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女孩对婚姻难免有些恐惧。他加倍对她好，婚礼的一切都亲力亲为，不让她操一点心。可他没注意到，那之后的几个晚上，苏琪常常在梦里惊醒，浑身冷汗，问她梦见了什么，她只说 “忘了”。
婚礼那天，场面很热闹。范明轩的亲友来了很多，学校的同事也几乎全员出席。男老师们看着穿着婚纱的苏琪，眼神里依旧带着惊艳，只是那些目光中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
敬酒的时候，几个平时和范明轩关系还不错的男老师，借着酒意说了些奇怪的话。
“明轩，你可真是好福气，娶到这么漂亮的老婆，以后可得看紧点啊。” 数学组的李磊端着酒杯，语气暧昧，眼神却瞟向苏琪。
王浩跟着起哄：“就是啊，苏老师这么受欢迎，多少人盯着呢，你可不能大意。”
苏琪的脸色瞬间白了白，下意识地往范明轩身后躲了躲。范明轩当时有些不快，却只当是他们喝多了胡言乱语，笑着打圆场：“放心，我和苏琪感情好着呢。”
他没留意到，苏琪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角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。更让他后来回想起来觉得诡异的是，作为学校的行政副校长，赵建林竟然借故缺席了婚礼。人事主任私下跟他解释，说 “赵校长家里有急事，实在抽不开身”，可范明轩后来偶然得知，那天赵建林根本没什么急事，只是在家待了一天。
婚后的日子，平静而琐碎。范明轩事业心强，一门心思扑在教学和教研上，经常加班到深夜，有时还会出差参加学术会议。苏琪则把更多精力放在家庭上，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，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早餐，晚上不管多晚都会等他回家。
在外人看来，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，郎才女貌，恩爱和睦。可只有范明轩自己知道，有些东西，似乎从一开始就不对劲。
他渐渐发现，苏琪的手机从不离身，哪怕是洗澡，也要把手机放在浴室门口的置物架上，屏幕朝着她能看到的方向。有一次他无意中拿起她的手机想看看时间，她瞬间从厨房冲出来，脸色煞白地抢过手机，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：“你干嘛拿我手机？”
“看个时间而已，” 范明轩有些诧异，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，” 苏琪避开他的目光，把手机放进包里，“我的手机有隐私，你以后别随便碰。”
那之后，她换了手机密码，不再是两人的纪念日。范明轩心里有些不舒服，却想着每个人都有隐私，也就没多问。
他还发现，苏琪很怕提到赵建林。有一次家里来了几位同事，聊起学校的领导，有人说 “赵校长虽然严厉，但挺会照顾下属的”，苏琪原本还在笑着端水果，听到这句话，手一抖，盘子里的苹果滚落到地上。她蹲下去捡苹果时，脸色苍白，半天没站起来。
范明轩当时以为她是累着了，还替她解释：“最近学校事情多，她有点累。”
现在想来，那些所谓的 “累”，不过是她掩饰恐慌的借口。
还有同事们异样的眼光。以前范明轩没在意，只当是大家羡慕他们的婚姻。可自从下午那两小时的缺席后，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，那些目光里藏着太多东西 —— 有同情，有鄙夷，还有幸灾乐祸。上周在食堂吃饭，他无意间听到两个女老师低声议论：“苏琪也不容易，被赵校长……” 后面的话被她们刻意压低了声音，他没听清，可 “赵校长” 三个字，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里。
那时他还觉得是自己多心，可现在，所有的细节串联起来，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，将他紧紧包裹。
苏琪的反常，赵建林的刻意回避，同事们的窃窃私语，还有婚礼上那些奇怪的风言风语，以及今天下午那消失的两小时…… 所有的一切，都指向一个他不愿相信的真相。
回到家，苏琪走进厨房准备晚饭，系围裙的动作依旧熟练，可范明轩却注意到，她的手在微微发抖。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客厅看文件，而是站在厨房门口，静静地看着她的背影。
“怎么了？” 苏琪察觉到他的目光，转头对他笑了笑，笑容却有些勉强，“站在这里干嘛，快去坐着等吃饭。”
“没什么，” 范明轩的声音很平静，目光却紧紧锁住她，“就是想看看你。”
他看到苏琪的眼神闪烁了一下，连忙转过头去切菜，刀刃碰到砧板的声音有些急促，像是在掩饰什么。
范明轩没有再说话，转身走出了厨房。他走到客厅的沙发旁，坐下，目光落在茶几上苏琪的包上。那个包是她上个月买的，说是学生家长送的土特产，里面顺便塞的，可他认得那个牌子，价格不菲，根本不是普通学生家长能送得起的。
他的心里，一个念头越来越清晰：他必须查明真相。不仅仅是今天下午那两小时的真相，还有苏琪隐藏在心底的秘密，以及赵建林和这一切的关系。
从现在开始，他要留意苏琪的一举一动，不能再像以前那样，被表面的平静蒙蔽双眼。他要找到那些被忽略的蛛丝马迹，揭开那层被刻意掩盖的面纱，看看底下到底藏着怎样的不堪。
厨房里传来油烟机的轰鸣声，混合着饭菜的香味，可范明轩却觉得一阵寒意从心底升起。他知道，从他决定追查真相的这一刻起，他和苏琪之间那看似完美的婚姻，已经出现了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。而这道裂痕背后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，还是能被光照亮的真相，他不知道。但他知道，他必须走下去，哪怕结果会让他遍体鳞伤。
第 3 章：疑影与自疑
晚饭的最后一口汤下肚，范明轩放下碗筷时，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碗沿。苏琪正低头收拾餐桌，鬓角的碎发垂下来，遮住了眉眼，动作依旧是他熟悉的利落温柔。餐桌上的暖光映在她身上，勾勒出柔和的轮廓，栀子花香混着饭菜的热气弥漫在空气里，一切都和往常一样，平和得挑不出半分错处。
可范明轩的目光，还是忍不住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。从教学楼回来后，他就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，视线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苏琪 —— 看她擦桌子时手腕的转动，听她哼着小调整理厨房，观察她说话时眼神的落点。他想从这完美的日常里，找到一丝那天下午 “消失两小时” 的痕迹，可苏琪表现得太过正常，正常到让他开始怀疑，是不是自己真的多心了。
饭后，苏琪窝在沙发上看综艺，笑得眉眼弯弯，还会偶尔拉着他一起吐槽节目里的嘉宾。她的手机就放在茶几上，屏幕朝上，微信消息弹出时，她会大大方方地点开回复，甚至会念给范明轩听，大多是学生家长的咨询或是同事间的工作对接。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把手机藏藏掖掖，也没有刻意回避他的目光，连那个帆布包，都随意地扔在玄关的鞋柜上，拉链敞开着，能看到里面的教案和水杯，一目了然。
范明轩坐在她身边，手里捧着本没翻几页的化学专著，心思却飘得老远。他想起那天楼梯口的画面：赵建林三人自然抽烟交谈，苏琪那一秒的不自然，还有自己心底窜起的莫名不安。可这几天观察下来，苏琪像是完全忘了那件事，该上课上课，该备课备课，甚至比平时更显开朗 —— 昨天还主动约他周末去看新上映的电影，今天早上出门前，还笑着帮他整理了领带。
“在想什么呢？” 苏琪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，她递过来一块切好的苹果，眼神清澈，带着笑意，“书都拿反了。”
范明轩愣了一下，才发现手里的书确实上下颠倒，脸颊微微发热，连忙摆正：“没什么，在想明天的实验课怎么安排。”
“别太拼啦，” 苏琪挨着他坐下，肩膀轻轻靠过来，“身体要紧。”
她的亲近自然而坦荡，没有丝毫躲闪。范明轩侧头看着她的眼睛，里面映着电视屏幕的光，干净得像一汪清水。他心里那根紧绷的弦，似乎松动了些 —— 或许，那天下午真的只是个巧合？苏琪可能真的只是身体不适，在洗手间待久了，而赵建林三人的离场，也确实是处理紧急工作，自己不过是被那两小时的时间差，和同事们偶尔异样的眼光，给搅乱了心神。
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被另一个声音压了下去。他想起婚礼上那些含沙射影的话，想起苏琪偶尔在梦里惊醒时的颤抖，想起赵建林结婚时的刻意缺席。这些碎片像细小的刺，扎在他心里，挥之不去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范明轩开始了一场隐秘的 “双重观察”—— 一边盯着苏琪的一举一动，一边留意赵建林、周志远、林峰三人的行踪，同时，也悄悄捕捉着同事间那些若有若无的风言风语。
他发现苏琪的生活规律得像钟表：早上七点起床，准备两人的早餐，七点半一起出门上班，中午在食堂一起吃饭，下午下班要么一起回家，要么她先回去买菜做饭，从没有过反常的外出，也没有接听过可疑的电话。她甚至会主动和他聊起学校的领导，说赵校长最近在推进新校区的绿化工程，周书记组织了党员学习，林书记在筹备校园歌手大赛，语气自然，没有丝毫避讳。
而三位校领导的行踪，也看似合规得无可挑剔。
赵建林每天早上七点四十准时到校，大部分时间待在办公室处理事务，偶尔会去各个年级组巡查，和老师交流工作，态度谦和，看不出任何异常。范明轩特意留意了他找苏琪的次数，这几天只有一次，还是在办公室里公开讨论公开课的安排，旁边还有其他几位英语老师在场，谈话内容全是教学相关，没有任何越界的言语或举动。
周志远则更加低调，除了必要的会议和工作对接，几乎不怎么出办公室，偶尔在走廊碰到，也只是点头示意，话不多，神色平和，完全看不出那天在楼梯口的异样。
林峰依旧是那副年轻干练的样子，每天忙着筹备歌手大赛，和学生、老师沟通频繁，脸上总是带着笑意，偶尔遇到范明轩，还会主动打招呼，聊几句教学上的事，语气坦然，没有丝毫闪躲。
范明轩甚至特意在午休时，绕到闲置的四楼看过。那里依旧空荡荡的，积着薄薄的灰尘，只有几个堆放杂物的纸箱，没有任何有人活动的痕迹，连那天闻到的烟草味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倒是同事间的风言风语，像幽灵一样，时不时地飘进他的耳朵里。
中午在食堂吃饭，邻桌的两位女老师低声聊天，提到苏琪时，语气带着几分羡慕：“苏琪可真厉害，才来几年，公开课、优质课的名额全是她的，赵校长对她可真照顾。”
另一位老师叹了口气，声音压得更低：“谁让人家长得漂亮，又会来事呢……” 后面的话没说完，就被同桌的人用眼神制止了，两人看到范明轩望过来，立刻转移了话题，神色有些不自然。
还有一次，范明轩在茶水间接水，碰到王浩和李磊在聊天，两人聊到兴头上，王浩笑着说：“还是赵校长有眼光，选苏琪去参加市里的教学评比，肯定能拿奖。”
李磊跟着笑：“那是，苏琪不仅课教得好，人也……” 话说到一半，看到范明轩，立刻咽了回去，讪讪地打了个招呼，拉着王浩匆匆离开了。
这些话，单独听来，似乎只是同事间的正常议论，顶多带着点嫉妒或调侃。可放在那天下午的 “消失事件” 之后，就变得格外刺耳，像是在暗示什么，却又不点破，让人心里堵得慌。
范明轩试着旁敲侧击地问过和自己关系还不错的物理老师老张：“最近学校里好像有些关于苏琪的闲话，你听说了吗？”
老张愣了一下，随即摆了摆手：“嗨，能有什么闲话？不就是说苏琪长得漂亮，受领导重视嘛。学校里就这样，谁优秀谁受关注，难免有人嫉妒，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那赵校长对苏琪，是不是太‘关照’了点？” 范明轩又问。
“赵校长那人，向来重视年轻教师，尤其是苏琪这种有能力的，” 老张喝了口茶，不以为意，“你呀，就是太紧张苏琪了，夫妻感情好是好事，但也别太敏感了，免得影响了自己的心态。”
老张的话，像是一盆冷水，浇在了范明轩的心上。他开始认真地反思：是不是自己真的太敏感了？因为那天两小时的巧合，就凭空臆想了这么多？苏琪那么温柔懂事，怎么可能有秘密瞒着自己？赵校长他们都是学校的领导，行事作风一向稳重，怎么会做出出格的事？
那些所谓的 “疑点”，仔细想想，似乎都能找到合理的解释：苏琪以前对手机的紧张，可能只是单纯的注重隐私；她听到赵建林名字时的慌乱，可能只是工作上有压力；婚礼上的风言风语，可能只是同事间的玩笑话；赵建林的缺席，可能真的是家里有急事。
这么一想，范明轩心里的石头，似乎轻了些。他甚至有些自责，觉得自己不该怀疑苏琪，不该把人心想得那么阴暗。
那天晚上，他主动给苏琪买了她最喜欢的草莓蛋糕，还道歉说：“最近可能是工作太忙，有点胡思乱想，让你受委屈了。”
苏琪愣了一下，随即笑了，眼睛弯成了月牙：“我知道你是关心我，没事的。以后我们多沟通，有什么事别憋在心里。”
她的笑容那么真诚，语气那么温柔，范明轩彻底放下了心里的疑虑。他抱着苏琪，心里暗暗发誓，以后要多关心她，多信任她，不再被那些无稽的猜测困扰。
可他没有注意到，在他看不见的角度，苏琪的笑容慢慢收敛，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，有感激，有愧疚，还有一丝深深的恐惧。她的手紧紧抱着他的腰，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衣服里，却始终没有说一句话。
夜色渐深，市一中的教学楼安静下来，只有零星的灯光还亮着。范明轩躺在苏琪身边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，心里一片平和，觉得那些天的疑虑，不过是自己的一场庸人自扰。
可他不知道，那看似平静的水面下，依旧暗流涌动。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疑点，那些同事间欲言又止的风言风语，那些三位校领导看似正常的行踪，都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。
而他所谓的 “过于敏感”，不过是真相被层层掩盖后，留给旁观者的第一层假象。当真正的风暴来临，他才会明白，有些怀疑，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。
此刻的他，还沉浸在自我安慰的平静里，丝毫没有察觉，一张无形的网，正在他和苏琪的周围，慢慢收紧。
第 4 章：空荡的清晨
周一一早的教研组长会议上，校长突然宣布了一项临时安排：“为提升教师专业素养，学校选派部分骨干老师参加市里组织的化学学科培训，为期三天，范明轩老师在列，今天下午就出发。”
范明轩愣了一下，他从未听说过这项培训，而且化学组有三位骨干老师，偏偏选中了他。他下意识地看向坐在不远处的赵建林，对方正低头翻着文件，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。周志远和林峰坐在主席台上，神色平静，看不出任何异常。
散会后，范明轩找到校长询问培训详情，校长只说是 “教育局临时通知，名额有限”，具体安排让他直接联系市教研院。他拿出手机搜索，确实找到了相关培训公告，发布时间是昨天下午，报名截止时间就在今天上午 —— 时间紧迫得有些反常，像是特意为他 “量身定制” 的安排。
回到办公室，苏琪已经得知了消息，脸上满是恋恋不舍的神情。“怎么这么突然呀？” 她走到他身边，轻轻拉着他的胳膊，语气带着几分委屈，“你走了，我一个人在家多无聊。”
“就是去培训三天，很快就回来了。” 范明轩揉了揉她的头发，心里却掠过一丝异样。这几天刚放下疑虑，就来了这么一场莫名的临时培训，时机未免太过巧合。可看着苏琪依赖的眼神，他又把那点怀疑压了下去，只当是自己想多了。
苏琪中午特意提前回家，做了一桌子他爱吃的菜，吃饭时反复叮嘱他 “注意安全”“按时吃饭”“记得给我打电话”，絮絮叨叨的样子，像极了要分别很久的恋人。下午他收拾行李准备出发时，她又坚持要送他到楼下，看着他的车驶远，还站在原地挥手，直到身影消失在拐角。
车子驶离市区，范明轩心里莫名地有些不安。他给苏琪发了条微信：“到家了告诉我一声。” 没过多久，苏琪回复了一张在家的自拍，背景是客厅的沙发，配文：“已经到家啦，你路上小心，爱你。”
培训地点在市郊的培训中心，环境安静，课程安排得很紧凑。第一天晚上，范明轩忙完已经八点多，他拨通了苏琪的电话。
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通，背景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，还有人在高声劝酒。“明轩？” 苏琪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。
“你在哪里？怎么这么吵？” 范明轩皱起眉头。
“哦，是学校的同事聚餐，” 苏琪的声音压低了些，“赵校长组织的，说是为了增进感情，不好推辞。”
“聚餐？什么聚餐需要这么晚还在喝？” 范明轩追问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。
“就是普通的工作聚餐，” 苏琪的声音有些含糊，“大家都在，周书记、林书记也在，还有几个同事。不说了，他们又在叫我喝酒了，我挂了啊，明天再跟你说。”
不等范明轩再说什么，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。听着手机里的忙音，范明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。他了解苏琪的酒量，平时几乎不喝酒，而且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喧闹的酒局，怎么会突然主动参加，还喝到这么晚？
他试着给苏琪发微信，问她 “什么时候结束”“要不要我让朋友去接你”，可苏琪一直没有回复。直到深夜十一点多，他再次拨通电话，这次很快就接通了，背景里安静了许多。
“明轩，你还没睡呀？” 苏琪的声音带着几分疲惫。
“你到家了？” 范明轩问。
“嗯，刚到家，洗漱完准备睡了。” 苏琪的声音听起来很困。
范明轩还想再说些什么，突然听到电话背景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，很轻，像是在问 “谁呀”。他心里一动，连忙问：“你身边有人？”
“哦，是孙妍妍，” 苏琪的声音顿了一下，随即解释道，“你不在家，我一个人晚上有点害怕，就给妍妍打电话，让她来陪我住一晚。她刚洗漱完出来，听到你打电话，随口问了一句。”
孙妍妍是苏琪在学校关系还不错的女同事，两人偶尔会一起逛街、吃饭。范明轩虽然觉得有些突然，但也没多想，只是叮嘱道：“那你们早点休息，锁好门。”
“知道啦，你也早点睡，别担心我。” 苏琪的声音温柔依旧。
可就在挂电话前，范明轩又听到了那个女人的声音，这次说得稍微清楚些：“…… 他好像怀疑了……” 后面的话被什么东西挡住了，听不真切。紧接着，电话就被挂断了。
范明轩握着手机，愣在原地。孙妍妍的语气很奇怪，带着几分慌乱和心虚，不像是单纯来陪伴朋友的样子。而且那句 “他好像怀疑了”，到底是什么意思？怀疑什么？
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，他再也无法平静。他总觉得，苏琪在撒谎，那个酒局，还有孙妍妍的陪伴，都透着不对劲。他翻来覆去睡不着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：立刻回去，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范明轩向培训主办方请假，说家里有急事，需要提前回去。主办方虽然有些为难，但还是同意了。他没有告诉苏琪自己要提前回家，只想给她一个 “惊喜”，或者说，查清那个让他不安的真相。
范明轩连夜驱车赶回市区。到家刚刚早上六点，他没有贸然直接回家，而是在小区附近的停车场停了下来，想看看苏琪是否在家。他坐在车里，给苏琪发了一条微信，询问她起床没有。但是良久没有回复，他试着视频通话，同样没有人接。
他心里的疑虑越来越深，难道苏琪没回家？还是说，她根本就不在家？
他下车走进小区，用钥匙打开家门。屋里黑漆漆的，没有开灯，显然没人。他打开灯，屋里收拾得整整齐齐，和他走的时候一样，没有任何有人住过的痕迹 —— 沙发上没有随意摆放的外套，茶几上没有水杯，卧室里的被子也叠得整整齐齐，根本不像是有人陪住过的样子。
范明轩的心沉了下去。苏琪在撒谎，孙妍妍根本就没来过。那昨晚电话里的女人是谁？她为什么要那么说？苏琪昨晚到底在哪里？
他拿出手机，给苏琪打电话，提示 “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”。他又给苏琪发微信，依旧没有回复。
他在屋里坐了很久，辗转反侧，各种可怕的猜测在脑海里盘旋。他想起了那天消失的两小时，想起了同事间的风言风语，想起了赵建林三人的反常，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强烈。
范明轩再也坐不住了。他起身穿上衣服，决定去学校看看。苏琪平时上班很早，说不定已经去学校了。
他驱车赶到学校，此时的校园还很安静，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在晨读。他径直走向办公楼，苏琪的办公室门紧闭着，里面没有灯光。他又去了赵建林、周志远、林峰的办公室，也都是空无一人。
他心里一慌，连忙去教务处询问，值班老师告诉他，今天早上没有苏琪的课，也没有接到她请假的通知。他又打电话给几个和苏琪关系不错的同事，都说没见过苏琪，也没收到她的消息。
范明轩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，浑身冰冷，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。苏琪不在家，也不在学校，电话打不通，微信联系不上。她到底去哪里了？
他想起了昨晚的酒局，想起了电话里那个女人的声音，想起了孙妍妍那句含糊的话，还有那场莫名奇妙的培训。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，指向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可能：这场培训是一个圈套，目的就是把他支开，而苏琪，很可能陷入了某种危险之中。
他拿出手机，再次拨打苏琪的电话，依旧是无法接通的提示。他的手开始发抖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。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过于敏感，以为那些疑虑都是庸人自扰，可现在，苏琪的突然失踪，让他明白，所有的怀疑都不是空穴来风。
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，照亮了地上的尘埃，却照不进范明轩心底的黑暗。他站在原地，大脑一片空白，彻底傻眼了。
他不知道苏琪在哪里，不知道她是否安全，更不知道，自己该去哪里寻找她的踪迹。那个温柔懂事、看似平静的妻子，似乎在一夜之间，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。而他，除了无尽的恐慌和自责，什么也做不了。
走廊尽头的时钟滴答作响，像是在催促着什么。范明轩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他知道，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，他必须尽快找到苏琪，查清这一切背后的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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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5 章：医院的谎言
范明轩几乎是踉跄着回到家的。走廊里的寒意仿佛黏在了身上，哪怕推开家门，暖气扑面而来，也驱散不了心底的恐慌。他没有开灯，任由自己陷在玄关的阴影里，指尖还残留着钥匙插进锁孔时的冰凉触感。
苏琪不在家。
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，死死压在他的胸口。他猛地拉开灯，刺眼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客厅，也照亮了那些 “过于整洁” 的细节 —— 沙发垫没有一丝褶皱，茶几上的玻璃杯倒扣着，连他临走前随意放在鞋柜上的拖鞋，都被摆放得整整齐齐。
这不是苏琪的风格。她向来随性，在家时喜欢把抱枕堆在沙发上，喝水的杯子也总随手放在茶几中央。除非…… 她根本没打算在家停留，或者说，有人刻意收拾过这里，抹去了她来过的痕迹。
范明轩的心脏狂跳起来，他像一头失控的野兽，冲进卧室、书房、厨房，甚至卫生间，试图找到哪怕一丝苏琪留下的痕迹。可结果让他绝望 —— 卧室的衣柜门紧闭，她常用的那几件衣服还挂在原位；书房的书桌干干净净，没有翻开的教案；厨房里的厨具摆放整齐，水槽里没有任何碗筷。
她就像从未回来过一样。
就在他濒临崩溃时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，屏幕上跳动着 “苏琪” 两个字。
范明轩几乎是立刻接起电话，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：“苏琪？你在哪里？！”
“明轩？” 苏琪的声音传来，带着浓浓的鼻音，还有一丝虚弱，“对不起，让你担心了。我昨晚喝多了，胃不舒服，妍妍送我来医院了，一直打点滴到现在，手机也没电关机了，刚充上电就给你打电话。”
“医院？” 范明轩愣住了，悬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沉了沉，却依旧紧绷着，“哪家医院？你怎么样了？”
“市第一人民医院，” 苏琪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，“没什么大事，就是急性胃炎，医生说再挂两瓶水就好了。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这么急？是不是担心我了？”
“我……” 范明轩一时语塞，他总不能说自己提前回家发现她不在，怀疑她出事了。他顿了顿，含糊道，“培训提前结束了，我刚到家，没看到你，有点担心。”
“啊？你提前回来了？” 苏琪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意外，随即又恢复了温柔，“那你要是没事，能不能来医院一趟？我有点晕，想靠靠你。”
挂了电话，范明轩的心里依旧五味杂陈。苏琪的解释合情合理，急性胃炎、手机没电，这些都是常见的状况。可昨晚电话里孙妍妍那句 “他好像怀疑了”，还有家里过于整洁的样子，都让他无法完全放下心来。
他没有多想，抓起外套就往市第一人民医院赶。一路上，他反复告诉自己，是自己太敏感了，苏琪只是生病了，他不该这样怀疑她。可越是这样安慰自己，心里的疑虑就越是清晰。
市第一人民医院的住院部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，范明轩按照苏琪说的病房号找过去，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，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大半。
苏琪躺在病床上，手臂上扎着输液针，脸色苍白，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，看起来确实很虚弱。孙妍妍坐在床边的椅子上，看到他进来，连忙站起身，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。
“明轩，你来了。” 苏琪看到他，眼睛亮了亮，挣扎着想要坐起来。
范明轩快步走过去，按住她的肩膀：“别动，躺着好好休息。” 他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，心里一阵心疼，愧疚感瞬间涌上心头 —— 他竟然因为自己的怀疑，让生病的妻子还要承受他的猜忌。
“医生怎么说？严不严重？” 他柔声问道，语气里满是关切。
“没什么大事，就是喝了点酒，刺激到胃了。” 孙妍妍在一旁解释道，她的眼睛里布满血丝，看起来确实是一夜没睡，“昨晚聚餐结束，苏琪就说胃不舒服，我送她来医院，折腾到后半夜才稳定下来，她一直没敢给你打电话，怕你担心。”
范明轩看向苏琪，她点了点头，声音虚弱：“本来想等今天输完液再告诉你的，没想到手机没电了。让你担心了，对不起。”
看着苏琪愧疚的眼神，再看看孙妍妍疲惫的模样，范明轩的愧疚感更加强烈了。他甚至不敢直视她们的眼睛，低着头，声音有些干涩：“是我不好，不该这么晚才联系你，还胡思乱想。”
“胡思乱想？” 孙妍妍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，“范老师，你提前回来，是不是不放心苏琪啊？”
范明轩的脸颊瞬间涨红了，他张了张嘴，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。是啊，他提前回来，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怀疑，现在真相摆在面前，他的行为显得如此可笑和卑劣。
“妍妍，别这么说。” 苏琪拉了拉孙妍妍的手，看向范明轩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委屈，“明轩也是担心我，毕竟我一个人在家，他又不在身边。”
“可你也不能这么不信任苏琪啊。” 孙妍妍不依不饶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，“苏琪为了你，平时在学校小心翼翼的，生怕给你添麻烦。昨晚要不是赵校长再三邀请，她根本不会去聚餐，结果还喝坏了身体。你倒好，还偷偷提前回来查岗，这也太伤苏琪的心了吧？”
孙妍妍的话像一把刀子，扎在范明轩的心上。他知道孙妍妍说的是事实，他的行为确实是对苏琪的不信任。他看着苏琪苍白的脸，看着她眼底的委屈，心里充满了无地自容的羞愧。
“对不起，苏琪，对不起，妍妍。” 他艰难地开口，声音带着几分颤抖，“是我太敏感了，我不该怀疑你们，更不该提前回来。我知道错了。”
“我们知道你是关心苏琪，” 孙妍妍的语气缓和了些，“但夫妻之间，最重要的就是信任。苏琪那么爱你，怎么可能做对不起你的事情？”
范明轩点了点头，不敢再多说一句话。他觉得自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，站在那里，接受着她们的 “审判”。
沉默了一会儿，范明轩看了看输液瓶里剩下的液体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：“你们一夜没睡，肯定都饿了。我回家给你们煲汤，炖点养胃的，等会儿给你们送过来。”
“不用了吧，你刚回来，也累了。” 苏琪连忙说道。
“没事，我不累。” 范明轩急于逃离这个让他羞愧难当的地方，“你们等着，我很快就回来。”
说完，他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病房，甚至没敢再回头看一眼。
看着范明轩匆匆离去的背影，病房里的气氛瞬间变了。
苏琪脸上的虚弱和委屈瞬间消失不见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。她靠在床头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孙妍妍也卸下了疲惫的伪装，拿起桌上的手机，快速拨通了一个号码。电话接通后，她压低声音，语气恭敬：他走了。我们按照您说的做了，他应该已经相信了，没什么怀疑了。”
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，带着几分满意：“做得好。让苏琪好好‘养病’，别出什么纰漏。等她‘出院’了，我会安排后续的事情。”
孙妍妍挂了电话，看向苏琪，脸上带着一丝担忧，“苏琪，这样真的好吗？我们总这样骗他，万一哪天被他发现了，怎么办？”
苏琪的眼神暗了暗，沉默了很久，才低声说道：“没有万一。我们现在只能这样做，为了家庭，也为了我们自己。只要他不发现，我们就能一直这样下去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。病房里再次陷入沉默，只有输液管里的液体滴答作响，像是在为这场精心策划的谎言倒计时。
而此时的范明轩，正驱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。车窗外的风景飞速掠过，可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。
孙妍妍的质问、苏琪委屈的眼神，还有病房里那看似天衣无缝的场景，都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。他确实为自己的怀疑感到羞愧，可心里那丝挥之不去的疑虑，却始终没有消失。
他想起了家里过于整洁的样子 —— 如果苏琪昨晚是从家里直接去了医院，那么家里应该保持着他离开时的状态，而不是这样一尘不染。还有孙妍妍，她虽然看起来疲惫，但眼神里的慌乱和紧张，却逃不过他的眼睛。尤其是在他提到 “胡思乱想” 时，她的反应太过激烈，像是在刻意掩饰什么。
车子停在小区楼下，范明轩没有立刻下车。他靠在椅背上，闭上眼睛，试图理清这一切。
苏琪的解释合情合理，医院的场景也没有任何破绽。可为什么，他的心里还是如此不安？
他想起了那天消失的两小时，想起了同事间的风言风语，想起了赵建林三人的反常，还有那场莫名奇妙的培训。这些碎片像一张无形的网，将他紧紧包裹，让他无法呼吸。
他深吸一口气，推开车门，走进了小区。回到家，打开门的那一刻，客厅里依旧是那副整洁得过分的样子。
他没有像刚才那样冲动地翻找，而是静静地站在客厅中央，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。沙发、茶几、鞋柜、卧室…… 每一个地方都干净得没有一丝烟火气。
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萌生：苏琪昨晚根本就没回过家。她所谓的 “从聚餐去医院”，很可能是一个谎言。那她昨晚到底在哪里？医院的场景又是怎么回事？孙妍妍为什么要帮她撒谎？
范明轩坐在沙发上，双手插进头发里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。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验证。
可他知道，从这一刻起，他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。苏琪的身上，一定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，而这个秘密，很可能和赵建林三人有关。
他必须找出真相，哪怕这个真相会让他遍体鳞伤。
窗外的阳光渐渐升高，透过窗户洒进客厅，照亮了地上的尘埃。可范明轩的心底，却依旧一片黑暗。他知道，这场关于真相的追查，已经没有了回头路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