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:无花果

 

民间故事:无花果

国庆节就要到了,重新“开张”的三一一研究所,门庭装扮一新,精心修剪的塔松;刚用红粉水刷过的花砖墙;油得银灿灿的大门,都好像在表示欢迎。

大门上方插满了飘扬的彩旗,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,可是,有人还嫌不够美气,又提来了一对漂亮的双喜大宫灯。

来挂宫灯的,是一个斑白头发的老头,他,就是研究所供应科的老科长。

老科长挂完宫灯,腿脚敏捷地跳下了墙头,这时,设计处号称“新闻司长”的小陈,眉开眼笑地跑了过来。

小陈笑嘻嘻地把手背到身后,两眼狡黠的闪着:“特大喜讯两件,请客!”

老科长知道小陈性子,憋不了两分钟的,于是笑呵呵道:“陈司长,别卖关子啦,你那新闻只能在‘晚报’上用。”

小陈看老科长悠闲自在,挠挠脑袋,递过了一份电报。老科长一见,乐得飞起了眉毛:原来,他那独生儿子,出差路过这儿,让老科长今晚去车站见一面。

智转”了小陈的电报,老科长又慢条斯理地说:“陈 司长,那第二号新闻不就是…………”喜冲冲的小陈不加思索地接口道:“调到我们所的方凯同志,也是今天晚上到……”

研究A—17产品的方凯,年纪轻轻,贡献不小,他到来的消息使老科长更加兴奋:“好哇,梧桐树引来了金凤凰!”当下,他和小陈约定,晚上一起去车站,又会儿子,又接方凯。

小陈还没转身,大门外进来一个提着行李包裹、背着背包,热汗淋淋、领歪衣斜的年轻人,他喘吁吁地说:“我是提前来报到的,我叫方凯……”

老科长喜出望外,“陈司长”更是乐不可支:“欢迎,欢迎,‘无限’欢迎!”

一会儿,方凯就被纷纷赶来的同志“包围”了起来,大家伸来一双双问候的手,使老实巴交的方凯手忙脚乱,不知所措。

老科长替方凯送走了行李,回来一看,心疼了:“我的好人们,都长点眼色吧,先让人家休息休息嘛!我宣布,要找方凯谈话的,统统在二十四小时后排队!”

在大家欢快的笑声中,老科长领着方凯走向宿舍。从踏进研究所大门起,方凯就感到了这个大家庭的温暖,面前这根根白发的老科长尤其可亲。

没走几步,碰上技术处的老曾,对老科长说:“老火嗳,今晚你和方凯上我家吃饭,打倒”四人帮,,咱得好好 干一杯!”老科长满口答应。方凯想:这个挺有意思的老科长原来姓“霍”。

老科长嫌新盖的宿舍大楼刚油漆了门窗,气味太大, 把方凯领进了自己住的小平房。这儿面积不大,却很幽静,方凯满心高兴。

老科长张罗方凯洗脸、休息。猛然,他发现方凯年纪轻轻就白了鬓发。他记起来了:科技小报介绍过,方凯是个不知疲倦地忘我工作的人。看来小伙子很不注意休息,这哪能行呵!一缕牵挂涌上了他的心坎。

老科长忧虑地问起方凯的健康情况。方凯感到十分温暖,他正要告诉自己患失眠症多年未愈的情况,有人在外面敲起窗子。

原来是冒失鬼小陈。他特地来提醒老科长:“老交,晚上八点上车站,别忘了!”“老焦?”方凯一听,心中暗暗奇怪:怎么老科长又姓“焦”了?

老科长怕影响方凯休息,急忙挥手让小陈走:“去吧,去吧,忘不了!”方凯脱了鞋子,正要上床休息,办公室的杨兰又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。

杨兰朝方凯抱歉地笑笑,抖开了手中一套崭新的灰涤卡中山装。这是杨兰和几个女同志给老科长“突击”的,她们希望老科长穿上这套漂亮的新装,参加明日的游园活动。

杨兰定要老科长穿上试试,老科长没法,只好穿上。衣服做得十分可体。杨兰得意地笑道:“我们三个女同志一齐动手,两个来钟头就做好了。这一回可赛过了你这个老麻!”方凯一听,蒙了:怎么老科长又成了“老麻”了?

杨兰告辞走后,方凯正想解开这“老霍”、“老焦”、“老麻”之谜。老科长却又迫不及待地问起他的身体:“方凯,快说说你的睡眠情况,你是不是经常睡不好?

老科长那如秋月一样的目光,具有一种使对方无话不谈的魅力。方凯躺在床上,孩子般地、老老实实地把自己多年失眠的情况告诉了老科长。他失眠、做梦、说梦话,吃药也没效…………

大概是旅途劳累了,说着说着,方凯的眼睛蒙眬了,声音也没了。老科长疼爱地替他盖上毯子,就在这时,他听到方凯又在喃喃自语说梦话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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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一来,老科长更加忧心如焚了。他想:如果长期下去,肯定会影响方凯的健康,影响他出成果。这是国家的一块金子,一块宝石呀!党把这样贵重材料交给我…………

老科长恨不能把自己的心都抽成丝、织成锦,好好包着他。他着急地在屋里轻轻踱步,焦心苦思,忽然,他心里猛地一亮!

老科长记起了几年前在火车上遇到的一件往事,霎时高兴得心花怒放,他马上拿起桌上的一个手电,揣了一个塑料袋,蹑手蹑脚地掩门走了出去。

方凯做了一个很香甜的梦:他梦见自己回到了阔别多年的老家,满头银发的母亲,端了一杯泡得浓浓的糖茶叫他喝。

方凯接过糖茶喝了一口,又甜又香,暖透了心,当他把杯子递还母亲时,却发现母亲的相貌和老科长一模一样。

方凯惊异地喊叫一声,醒了过来,坐起拉灯一看:哎 呀,这一觉睡到了晚上九点半。

方凯一扭头,发现床头的小桌子上,有人放了一只大茶缸,茶缸下面压了张字条,原来是老曾留的:“老火上哪儿了?为什么失约不去?”原来老科长姓火,不是姓霍呀!

方凯掀开茶缸盖一看,满满的油煎饺子还冒着热气,他这才明白是自己睡着时,老曾送来的。正在这时,又有人在擂鼓似的敲窗。

方凯打开窗,还是急性子小陈,他一见屋子里只有方凯,就连珠炮似的追问:“老交他到底上哪儿办外交了?”嗨,又变成老焦啦!

方凯无可奉告。小陈这才急急忙忙把事情原委告诉了他:八点正,他按时赶到车站,见到了老科长的儿子,可是直到火车开动,也不见老科长。

小陈把一包葡萄干交给方凯,说:“这是他儿子捎来的礼物。”又指着桌上的一个相框说:“就是他!”方凯这才注意到相框里一个雄姿英发、眉眼酷似老科长的边防军人,他万分惋惜老科长错过了这难得的相会。

老科长三十年前是部队炊事班长。他工作勤恳,做饭本领高超,他擀饺子皮不用擀杖,用两只大蒲扇似的手掌,在面板上轻轻拍转,又圆又薄的饺子皮便雁儿阵似的整整齐齐飞出来,使同志们个个叫绝。

有一次,往阵地送饭时,天已断黑,挑担疾走的老班长,忽然发现前边有两粒一明一暗的火珠。

老班长拿着扁担,悄悄摸了上去:只见两个匪兵,正靠着一个土堆在偷偷吸烟,两支步枪也斜倚在土堆旁。

老班长机智地绕到土堆后边,屏住声息,用扁担钩 勾住一杆枪上的皮带,轻轻一挑,把枪挑了过来。

老班长迅速地端枪在手,一个虎步跳上前去,踢飞了另一支枪,一边低喝一声:“不许动!”匪兵大吃一惊,待要取枪时,枪不翼而飞,只好乖 乖举起手来当了俘虏。

老班长命令两个俘虏抬着稀饭,用枪押送着他们, 迅速到达了阵地。

同志们惊喜地一拥而上。当大家吃着还热得烫嘴的稀饭时,无不夸老班长腿脚麻利,从此,都亲昵地喊他“老麻!”

老班长到研究所当了供应科长后,又多了一个外号:“老交”。因为不管谁有事要办,老科长总是说:“这事交给我!”

凡交给老科长办的事,他没有不尽心的,出去采购,他不怕踏破铁鞋,去买大家所需要的资料、仪器。只要老科长一回来,所里就象过节一样热闹。

有一次,小陈刚对老科长说了句:“杨兰同志肚子疼,可能要生孩子…………”老科长一听,马上说:“这事交给我!”接着就去蹬三轮送杨兰。

杨兰的爱人出差在外,家里还有个行动不便的老妈人妈,老科长里里外外地照应她们,买面买菜,一切琐事都 办得妥妥贴贴。以后,同志们一出差,总把家里的钥匙也交给他, “老交”就这样叫起来了。

老科长的脾性特别温和,大家开玩笑地说他“五行缺火”。有次,老曾跟大家打赌:“谁要能引得老科长发火,我输给他一本精装的英汉词典!”哟,这可真诱人!

小伙子们抓耳摸腮,却想不出一点主意。一天晚上,机会来了,老科长串门来到了小伙子们住的三楼。

小陈调皮地朝大家使个眼色,大家一一找借口溜了出来,小陈随即把门一锁,光剩老科长自己在里头。

这时,楼下大院的广场上,热热闹闹地正要放映电 影《李时珍》,老科长早就盼着要看,现在被锁在屋里出不来,他能不发火吗?小伙子们想:这下是十拿九稳了。

可是,过了很久,没听到屋里有动静。小伙子们奇怪了,一个个蹑手蹑脚上了楼,从钥匙孔里往里一瞧

这一瞧,小伙子们都红了脸。原来,在屋里的老科长,戴着老花眼镜,飞针走线,聚精会神的在替一个小伙子缝被头呢!小伙子们赶紧开了锁,不由对老科长更加敬佩。

老曾哈哈大笑,对小伙子们说:“想要我的词典是白搭,咱的老科长是从不会发火的。干脆,咱来个相反相成,叫他‘老火’,促他来点‘火’。”

不用老曾促,老科长后来真发了一回雷霆大火。“四人帮”横行时期,一切都颠倒了,热气腾腾的研究所被搞得冷冷清清,乌烟瘴气。

窃据了副主任职位的角刺人物余士禄,飞扬跋扈,耀武扬威,他秉承黑主子的旨意,贴出了“彻底砸烂研究所”的大字报。

余士禄阴谋得了逞,三一一研究所被砍掉,人员被遣散。余士禄小人得志,不可一世,又大摇大摆地来胁迫老科长服从“调动”,离开研究所。面对余士禄的威吓,老科长久久地沉默着,不作一声。

余士禄不耐烦地拿眼瞟着老科长:“怎么,你不听上级的指示?”“上级?哪个上级?”老科长凛然反问,随即拿出了《毛选》四卷:“你翻翻,这上头哪有不办科学这句话?

老科长的话有筋有骨,抵得余士禄哑口无言。好一阵,他象想起了什么,大叫:“好,那你就留守,看房子!”

老科长见余士禄满脸奸诈地掉头走向资料室,立刻警惕地跟了过去。果然,余士禄神气活现地来到资料室,逼令资料员马上交出资料室的钥匙。

老科长赶上一步,挡在资料员身前,压抑着愤怒颤声说:“钥匙交我保管,我留守,我会保管好。”余士禄阴险地微笑着:“这个用不着保管!”

老科长再也抑制不住满腔怒火,他圆睁两眼,对余 士禄大喝一声:“我留守,你敢动!”余士禄大惊失声,连退数步。

余士禄坐上汽车,一溜烟跑了。老科长余怒未消, 他叉开两腿,象送瘟神似的狠狠地、朝开走了的汽车“呸”了一声!

三—一研究所被“四害”搅得关了门。老科长将满腔义愤化为满腔深情,留守在研究所,精心着意保护资料室,十年不离一步,他坚信总有一天会乌云散尽,红日高照!

打倒“四人帮”,人民喜洋洋。实现四个现代化,科技要大上。研究所重新“开张”的消息一传来,老科长乐得脚不沾地,把研究所里里外外收拾一新。

当年被遣散的同志纷纷回到阔别十年的研究所。大家和老科长久别重聚,热泪横流,欢喜的话儿说不尽…………

小陈正说得起劲,忽听有人喊他,便匆匆撂下方凯,走了。方凯听了小陈的介绍,心中泛起了阵阵热浪,老科长的每一个外号,都凝聚着同志们深厚的感情啊!

老科长哪儿去了?“陈司长”不知道,方凯更无从猜 起,他拿起一本书看着,边看边等候老科长,可是心里惦着老科长,怎么也看不下去。

那么,老科长到底上哪儿去了呢?原来他离了方凯,出了小屋,骑上车子,直奔医院王大夫的家。

王大夫和老科长是老熟人,见他来了,便客气地让座倒茶,可是老科长一开口就迫不及待地问:“青蛙内脏治疗白发、失眠,有没有医学根据哇?”

王大夫莫名其妙。老科长告诉王大夫:这是以前他出差时,在火车上听旅客说的一个偏方。接着,他又把方凯的情况细细一说,焦急地等王大夫回答。

老科长的热忱,使王大夫十分感动。他细细思量后,便把自己的看法告诉了老科长:“我没有研究过,但青蛙内脏,对人体倒无妨害,可以试试。”

老科长一听,兴高采烈,连忙告辞王大夫,王大夫 留他吃饭,他哪里肯耽误时间?天渐渐黑下来了,老科长不顾一切,又随即骑车直 奔郊区十八里铺生产队。

生产队长对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很感意外,老科长委婉地说明来意,希望生产队能允许他去田沟捉青蛙。

青蛙是益虫,本是禁止捕捉的。可是,队长被老科长的一番赤诚感动了,不但欣然允许,还叫了两个娃娃虎子和铁蛋帮助老科长。

虎子和铁蛋听说捉青蛙是为了给科学家叔叔治病,更加起劲,他们蹦蹦跳跳地引着老科长到田沟、池塘去寻 找。

时令已过秋分,青蛙很少。可老科长并不灰心,泥水溅湿了他那崭新的涤卡服,他全然不顾,仍是深一脚浅一脚地亮着手电,到处寻找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。几个小时后,他们终于捉到了几十只青蛙,装进了塑料袋。老科长高高兴兴地谢过两个小家伙,又骑车上了路。

夜深了,凉飕飕的秋风吹拂着老科长的满头白发。老科长精神抖擞,找到了为方凯治病的药,他比什么都高兴。

深夜十一时多,满身泥迹的老科长终于出现在方凯面前。

方凯惊喜万分,连忙递上那包葡萄干。老科长这才 想起忘了和儿子的会面,心里一阵惋惜,手中的塑料袋“啪哒”掉到地上。

老科长十分感慨地拿起儿子的相框端详,愧疚地喃喃自语:“唉,我那好小子,一定要骂他这忘性大的糊涂老爹了!”方凯连声追问老科长刚才究竟干什么去了。

这时,袋里的小青蛙蹦出了一只,老科长一见,连忙猫腰扑住:“捉到这儿你还想跑哇?老老实实为我们小伙子服务吧!”他哈哈地开怀畅笑起来。

他这才对方凯叙述了捉青蛙的经过。方凯望望泥迹斑斑的老科长,想着他刚才不辞劳苦的奔走,感动得热泪盈眶。他一下握住老科长的双手,却什么也说不出来。

老科长小心地将青蛙倒在脸盆里,又用另一只盆扣上。他做完这一切,才疲惫不堪的坐到椅子上,方凯连忙端过油煎饺子。一面看他大口地吃,一面无限尊敬地问“老科长,大家叫啥你都应,你到底姓啥?”

老科长睁睁困乏的眼皮,笑着说:“叫啥都行,我姓 吴…………”话还未完,饺子从筷子中滑落了,过度疲劳的老科长头往椅背上一靠,睡着了。

方凯慌了手脚,想搬老科长上床睡,又怕惊醒了他,只得拿过床上的毯子盖到他身上,怕灯光刺眼,他又拉灭了灯。

黑暗中,他听见窗外有两个人轻轻讲话。一个说:“我们的成果都离不开老吴的帮助。他的事迹,我们一定要写好。”一个说:“我看老吴就象面前这棵无花果树,它结果,却不开花……”

窗外的人走了,方凯打开窗子,这才看见了窗外的无花果树,在闪烁的灯影中,它枝干挺拔,老而不衰,叶子浓翠碧绿,果实十分肥硕。

老吴?无花果 ”一串联想使方凯心潮翻滚,他 翻出了一本《植物图鉴》,很快找到了介绍无花果的一页:“无花果,小乔木,叶互生 制酒或果干,能消肿解毒,清热润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