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：走婚
夜幕降临，月上树梢，兰儿的窗户又打开了。
今夜没有迟疑，没有为难。蒋玉佳踩着墙垛爬窗而入。
窗内，微风轻拂，月色撩人，佳人在怀。我有美酒，你有故事乎？
元朝至治年间，在云南的泸沽湖畔，有个美丽的小村落。
村里有个年轻小伙子，叫蒋玉佳。蒋玉佳是个穷小子，家里比被西北风刮过还要穷。
但是他喜欢村里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，叫兰儿。
兰儿家是外来户，一年前刚来到小村里的时候，让整个小村都炸了锅，沸腾起来了。
兰儿的美，让人不敢直视，诗中有云：绰约多逸态，轻盈不自持。尝矜绝代色，复恃倾城姿。
又有诗云：“淡白梨花面，轻盈相柳腰，娴静以娇花照水，行动如弱柳扶风。”
兰儿虽无倾国倾城之态，却惊艳了查子村的所有人。年轻的小伙子，每回遇到她，都挪不动腿。
查子村，住的都是摩梭人。摩梭人，婚姻大事行的是走婚。
这走婚，讲究的是男女双方自由恋爱，父母不加以干涉。
所以查子村的年轻单身小伙子们，都使尽了浑身解数，只为博得兰儿一点儿好感，让她另眼相看，能够倾心于他们。
可是兰儿独独看上了家徒四壁的蒋玉佳。
蒋玉佳母亲早逝，家中剩父亲和他相依为命。父亲是个懒 的，平日里混得一日两餐，就决不再多干一点活。如今家里，全靠蒋玉佳一人支撑。
每个人都有喜欢美好事物的权利，蒋玉佳也喜欢兰儿。初初见到兰儿的第一眼，就挪不开眼，面红耳赤。
只是他只把这种喜欢放在心里，从来不宣诸于口。相较于那些整日围着兰儿转的儿郎，蒋玉佳实在算得上是个奇葩。
可是兰儿偏偏喜欢上了这个对她不假以辞色的奇葩。
每每做上好饭好菜，沏上好茶。拿到田间去找蒋玉佳。陪着他在田间耕做聊天。
这真是羡煞了一群人。
“今夜我的窗儿为你开！”兰儿羞羞答答地告诉蒋玉佳。
但是蒋玉佳却胆怯了。他不是不喜欢兰儿，但是他害怕成为众矢之的。
没有办法，兰儿太美了。喜欢她的人太多。村长的儿子蒋玉树，就是其中之一。
他把兰儿当成自己的所有物，时常会警告别的儿郎不许靠近她。何况是兰儿喜欢的人呢？
“兰儿是我的人，你不要对她心生妄想，就算她心悦于你，你晚上也不能去找她。否则，我的拳头不认人。”蒋玉树将蒋玉佳堵在村口，声色俱厉地警告他。
夜里兰儿给蒋玉佳留了窗户。他躲在黑暗处，对着那扇为他开启的窗户望洋兴叹。所有的期盼都化作一声叹息。
兰儿不解，再去给他送吃食的时候轻声问：“佳哥，你对我是有什么不满吗？还是说你不喜欢我？”
“兰儿，我配不上你。”蒋玉佳嗫嚅着说。
“今夜我的窗户还是为你而开，若是你不来，我可就要生气了。”
兰儿红着脸走了。
两人的对话，被躲在大树后边的蒋玉树给听到了。
见二人约好了见面。蒋玉树气得牙痒痒，恨不能立即上去拉着兰儿就走。
好不容易缓和了心绪，嘴角却又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。
蒋玉树有他自己的办法。
原来，一个月前，蒋玉树上镇上采买东西的时候，遇到一个扛着旗幡游走的道人。
那道人看到蒋玉树一脸阴郁，紧跟两步上前：“这位施主，贫道上知天文下知地理，左能卜卦，右能测吉凶。脚能踩乾坤，手能画符箓。”
蒋玉树一听，大感兴趣，贼溜溜地将那道人拉到茶馆，要了好酒好菜。一手推杯换盏，一手奉上银两。
那道人也不客气，伸手便将银子往怀中一揣，只等着蒋玉树说出自己的需求。
酒足饭饱之后，蒋玉树借着酒意，说出了自己的目的。
那道人哈哈大笑：“那你可算是找对人了。我最拿手的，就是画符箓。喏，我这手上就有一张现成的，你拿去。等到月上树梢，你便将自己手指刺破，将血涂在符箓上，便能召唤一个小鬼。”
“这个小鬼啊，不得了，他能听你驱使，你让他什么时候帮你开窗户，他就什么时候开窗户。”
蒋玉树大喜过望：“道长法力如此高升，真能助我达成所愿？”
“雕虫小技，不足挂齿。”
“不过，切计此法要等到月上树梢才能行使，不然便功亏一篑。”
蒋玉树拿着那张符箓，如获至宝。再三邀请道人到查子村一走。
“待我办完手中事，自会去村中寻你。你且去忙自己的去吧。”道人淡淡地说。
蒋玉树迫不及待，跑回了村里。
半夜时分，月上柳梢，树影婆娑，风影摇曳。
蒋玉树鬼鬼祟祟地来到了兰儿的门前，按照道人所说的办法，将手指刺破，再把血涂抹在符箓上。
果然，空中飘下一黑影，缓缓地落到他跟前。
蒋玉树又惊又喜：“快让兰儿给我开窗户！”
黑影僵硬地点了点头，飘进了兰儿的卧室。
在门外等着的蒋玉树，半晌等不到窗户开。急得抓耳挠腮。
就在他以为道人骗了他，这个办法根本不好用时，窗户打开了。只见兰儿笑吟吟地坐在桌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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蒋玉树大喜，手脚并用地从窗户爬了进去。再将自己的帽子挂在窗户上。
兰儿斟了好酒，备了几个小菜，和蒋玉树喝了起来。
有美相伴，不亦乐乎？
蒋玉树被美人美酒迷了眼，不知道喝了多少杯，迷迷糊糊地醉倒在桌前。
天快亮的时候，他被兰儿叫醒。此时的兰儿越发妩媚，一脸羞色。蒋玉树见了哈哈大笑：“兰儿，我今晚还来，记得给我开窗户。”
而后从大门处大摇大摆地出去了。
想不起自己昨晚做了些什么，蒋玉树又是懊恼，又是遗憾。暗暗地提醒自己今夜不能再喝醉了。
月儿又上树梢头。蒋玉树压着点就来了。
果然那窗户虚掩，兰儿映在窗户上的身姿影影绰绰。
迫不及待地爬上窗户，再将帽子挂在窗檐处。
蒋玉树一脚刚落地，便伸手要去揽兰儿的小蛮腰。
兰儿纤手一推：“树哥，先喝点酒，喝好了再说。”
“这话可是你说的。哥陪你喝好了，你可不能再拒绝我了。”
兰儿娇羞地点点头，给他满了一杯酒。
不过片刻，蒋玉树又倒在桌前打起了呼噜。
此时的兰儿，眼中闪过一丝冷色，手指一弹，只见一道白光射入了蒋玉树体内。
再次醒来的蒋玉树一脸懊恼，拿起窗前挂着的帽子，就从大门处走出去了。
这次之后，兰儿没有再给蒋玉树开窗户。
蒋玉树在家里急得团团转，差人去镇上把那道人给请了来。
道人姗姗来迟。蒋玉树二话不说，先奉上白银十两，把这两次与兰儿约会的事情说了说，又求道人继续为他想办法。
听到蒋玉树连醉两晚，道人惊了：“不对不对，我这个符箓效果很好，对付一般人绰绰有余。”
“除非，她是妖，不是人！”
说到这里，道人神色一厉：“急急如律令，疾！”
只见一道白光从蒋玉树身上冲射而出。道人伸手一握，将这道白光握在手中，慢慢地攥紧拳头。只见白光化作一缕青烟，缥缈而散。
蒋玉树大吃一惊：“道长救我！莫不是我被什么附了体？”
“这不是明摆着的吗？那兰儿不是人，是你们泸沽湖边的一个玉兔精。”
“哼哼，让我好找，原来你竟躲在了这里。”道人说着，一甩拂尘：“得来全不费功夫！”
原来这道人与兰儿竟是宿敌。
“待我收拾了她，再将她送与你。你且等着吧。”
蒋玉树闻言大喜：“此话当真？我可就在此处等着道长了。待事情成了，我必送道长白银百两，以表谢意。”
他们的对话，被一直暗中跟着他们的蒋玉佳全都听到了。
原来这两天夜里，蒋玉佳都在远处守着兰儿的房间。眼见着蒋玉树出来进去，心中黯然。
这日见一个道人进了蒋玉树的家门，便忍不住去看看所为何事。不料竟被他听到了如此密谋。
顾不得指责他们。蒋玉佳拔腿就往兰儿家中跑。
待得他气喘吁吁地将听来的事情告诉兰儿。却不见兰儿慌张。
拿出一块手帕，轻轻地为蒋玉佳擦去额头的汗珠：“佳哥，你还是那么好，一如幼时的你。”
蒋玉佳不明所以，茫然地看着兰儿。
“你幼时在湖边救过一个小兔子，还记得吗？”
“你把那小兔子带回家，将它的断腿用木块固定，用药物给它清理伤口，还每日里喂它吃食。”兰儿轻轻地呢喃着。
“记得，记得，可是你怎么知道呢？”
“因为我就是那只小白兔啊！只不过，我现在修炼成形了，来报答你当初救我的恩情。你会害怕吗？”
微风拂动，吹得兰儿的秀发在风中飞扬。蒋玉佳怔怔地看着，摇了摇头。
此时那道人带着蒋玉树走了过来。
拂尘一甩，道人冲着兰儿大喝：“大胆妖孽，还不快快现出原形，莫要再在此害人！”
兰儿飞身一退，冷冷一笑：“你这牛鼻子老道士，做了多少害人的事，又坑了多少无辜稚儿。如今还在这里说要为民除害，到底还知不知羞！”
说着，捏了个手诀。一瞬间，从四面八方跑出来一群兔子，围在兰儿脚下。
“萤烛之火，敢与日月争辉！”兰儿手一挥，那群兔子纷纷跑到道士跟前，围着他好一顿嘶啃咬啮。
那道士被兔子围攻之下，一时竟抽不出手来应对。
此时的村民们闻讯而来，聚拢在一旁，竟不知谁对谁错。
想到兰儿刚才嘴里说的无辜稚儿，蒋玉佳心头一凛：“村长，这道士恐怕与之前无故失踪的稚儿有关。”
“哈哈哈哈，整个镇上的稚儿都是我的，更不要说你们村里了。采取了他们的心头血，就能助我炼丹成仙。没有人可以阻拦我！”
道士一跃而起，冲着村民们洒出一把朱砂，只见村民们定定地立在原处，再不能动弹。
兰儿一见，甩出一根缚仙索。只见那缚仙索直直冲道士而去，将他紧紧捆缚住。
道人从半空中掉落到地面。
兰儿手一挥，解了村民们的禁锢。
走到道士跟前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：“说吧，你把那些无辜的孩子们都关在哪里了？”
“饶我一命，我便告诉你他们的去处。”
此时蒋玉佳拿着一把砍刀过来了，一刀砍断了他的手指：“快说，不然让你求生不得，求死不能。”
“在，在镇上的一个破庙里，并没有伤及性命。”
听到这里，兰儿手臂一挥，运来一道剑气，一剑刺入道士身上。道士惨叫而亡。
村长急急报了官，将那些孩子们救了出来。官爷大喜，特意为兰儿撑腰，日后若有人为难她，可直接去衙门寻他。
夜幕降临，月上树梢，兰儿的窗户又打开了。
今夜没有迟疑，没有为难。蒋玉佳踩着墙垛爬窗而入。
窗内，微风轻拂，月色撩人，佳人在怀。我有美酒，你有故事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