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骨镇:老宅的十二声回响(1-3章)

第一卷:锈钟惊梦

第一章 归乡

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土路,扬起的黄土裹着枯草碎屑,扑在布满划痕的车窗上。林墨推开车门,一股混杂着霉味、腐叶与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,瞬间将他拽回二十年前的记忆。

眼前的老宅像一尊蹲伏在山坳里的巨兽,青黑色的瓦檐塌陷了大半,墙体爬满深绿色的爬山虎,叶片在风里簌簌作响,仿佛无数细小的手掌在拍打墙面。朱红色的大门褪成了灰褐色,门环上的铜绿厚得能刮下一层,门楣上 “耕读传家” 的匾额断裂成两截,斜斜地挂着,露出里面发黑的木茬。

“林先生,这就是您要找的祖宅?” 司机老张探头探脑地打量着老宅,眼神里满是忌惮,“这地方…… 看着有点邪性。”

林墨没应声,目光落在院墙上那道歪斜的裂缝上。裂缝从墙角一直延伸到屋檐,像一道狰狞的伤疤,和他记忆里一模一样。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,他就是从这道裂缝下钻出去,抱着半块发霉的玉米饼,在山林里跑了整整一夜,直到被山下的猎户发现。

他是林家唯一的幸存者。

父母在他十岁那年死于一场大火,大火烧光了前院的所有房屋,唯独留下了这座布满蛛网的老宅。而比他小三岁的弟弟林辰,在大火发生前的三天离奇失踪,活不见人,死不见尸。

这些年林墨一直在城里打拼,从籍籍无名的打工仔做到小有名气的建筑设计师,他刻意避开所有与故乡相关的话题,把自己包裹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,以为这样就能逃离那些噩梦般的记忆。可三个月前,他收到了一封匿名信,信封上没有寄件人,只有一行用红墨水写的字:“想知道林辰在哪吗?回老宅,钟声响时,真相自现。”

信封里还装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,照片上是小时候的他和弟弟,两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蓝布褂子,站在老宅的挂钟前,笑得露出豁牙。照片背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时钟,指针恰好指向十二点。

“您真要进去?” 老张的声音带着颤抖,“我听说这钟骨镇…… 早就没人敢来了。”

钟骨镇是老宅所在的村子,名字的由来没人说得清。林墨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讲,很久以前,这里出过一个连环杀人案,凶手每次作案后,都会把受害者的骸骨挂在自家的钟摆上,直到钟声敲响十二下,骸骨才会坠落。后来凶手被抓了,可镇上的人还是接二连三地失踪,久而久之,活着的人都搬离了这里,钟骨镇就成了荒无人烟的鬼村。

林墨深吸一口气,从后备箱拿出工具箱:“你先回去吧,不用等我。”

老张如蒙大赦,立刻发动汽车,轮胎卷起的黄土差点把林墨呛到。看着越野车绝尘而去,林墨转身推开了老宅的大门。

“吱呀 ——”

门轴转动的声音尖锐刺耳,像是生锈的铁片在互相摩擦。院子里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,几只灰褐色的老鼠从草从里窜出来,钻进了墙角的鼠洞。正对着大门的是一间堂屋,堂屋的门虚掩着,透过门缝,能看到里面摆着一张落满灰尘的八仙桌,桌子后面,挂着那座他记忆中的老式挂钟。

挂钟比他印象中更高大,乌木的钟框上雕刻着复杂的缠枝莲纹样,纹样里积满了灰尘和蛛网。钟面是暗黄色的,指针早已停留在十二点的位置,钟摆垂在下面,一动不动,像是凝固了时光。

林墨走到堂屋门口,犹豫了片刻,伸手推开了门。

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,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。他从工具箱里拿出手电筒,按下开关,光柱在昏暗的堂屋里扫过。八仙桌上放着几个破碎的瓷碗,地上散落着一些干枯的树叶和鸟粪,墙角的蛛网被风吹得轻轻晃动,像是有人在暗处窥视。

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挂钟上。

挂钟的玻璃罩上布满了裂纹,里面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,几乎看不清钟面的数字。林墨伸出手,想要擦掉玻璃罩上的灰尘,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玻璃,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,顺着指尖蔓延到全身。

他猛地缩回手,手电筒的光柱晃了一下,照亮了钟摆下方的地面。那里有一小片暗红色的痕迹,像是干涸的血迹,被灰尘覆盖着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
就在这时,一阵轻微的 “滴答” 声突然响起。

林墨的心猛地一紧,屏住呼吸,竖起耳朵仔细听着。

“滴答…… 滴答……”

声音是从挂钟里传来的,清晰而有节奏,像是时光突然开始流转。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,看着那座已经停了几十年的挂钟,只见钟摆缓缓地晃动了一下,然后开始左右摆动起来。

“不可能……” 林墨喃喃自语,后背已经冒出了冷汗。这座挂钟是祖父传下来的,据说是清末时期的物件,在他父母去世后就再也没动过,怎么会突然开始走动?

钟摆摆动的幅度越来越大,“滴答” 声也越来越响,像是在敲击着林墨的心脏。他想要转身离开,双脚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,动弹不得。

突然,“当 ——”

一声沉闷的钟声响起,震得堂屋的窗户纸微微颤动。随着钟声落下,一只灰褐色的飞蛾从钟摆的缝隙里钻了出来,扑扇着翅膀,朝着林墨的脸飞过来。

林墨下意识地抬手去拍,飞蛾却灵活地避开了,翅膀上沾着的暗红色粉末落在了他的手背上。粉末带着一丝腥甜的气味,像是干涸的血迹混合着某种腐烂的味道。

“当 ——”

第二声钟声响了起来,又一只飞蛾从钟摆里飞出,紧接着是第三只、第四只…… 钟声越来越密,飞蛾也越来越多,它们围绕着林墨打转,形成一个灰褐色的漩涡,翅膀上的暗红色粉末不断掉落,落在他的头发上、肩膀上、衣服上。

林墨感到一阵恶心,想要咳嗽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发不出任何声音。他的视线开始模糊,那些飞蛾在他眼前不断盘旋,像是无数个跳动的黑影,而挂钟的钟声则像是一把重锤,每敲响一下,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脑海里。

他拼命地想要挪动脚步,可身体却越来越沉重,仿佛被灌满了铅。他能感觉到那些暗红色的粉末正在顺着他的毛孔钻进他的皮肤里,带来一阵灼烧般的疼痛。

“当 ——”

第十一声钟声响了。

林墨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,他隐约看到那些飞蛾突然改变了方向,朝着挂钟飞去,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引着。它们纷纷扑落在挂钟的玻璃罩上,翅膀不断扇动,暗红色的粉末覆盖了整个玻璃罩,使得钟面变得更加模糊。

就在这时,第十二声钟声轰然响起。

“当 ——”

这一声钟声响得惊天动地,仿佛整个老宅都在颤抖。围绕着林墨的飞蛾突然四散开来,像是被无形的手驱散,朝着堂屋的各个角落飞去,消失在黑暗中。

林墨终于恢复了行动能力,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视线重新聚焦。他抬起头,看向挂钟,只见钟摆还在左右摆动,而钟摆的下方,赫然挂着一具小小的骸骨。

骸骨只有孩童大小,骨骼纤细,显然是个孩子。骸骨的脖子上套着一根麻绳,麻绳的另一端系在钟摆上,随着钟摆的摆动而轻轻晃动。最让林墨毛骨悚然的是,那具骸骨穿着一件蓝布褂子,褂子上缝着一个小小的老虎头图案,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图案,而这件褂子,和他弟弟林辰失踪时穿的那件一模一样。

“辰辰……” 林墨的声音颤抖着,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,“是你吗?辰辰?”

骸骨没有任何回应,只是随着钟摆的摆动而晃动着。林墨一步步走上前,伸出手,想要触摸那具骸骨,却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的瞬间,看到骸骨的眼眶里,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。

他凑近了一些,借着手电筒的光柱仔细看去,发现骸骨的眼眶里,嵌着两颗暗红色的珠子,像是凝固的血珠,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。

就在这时,挂钟的钟摆突然停止了摆动,指针再次停留在了十二点的位置。那具骸骨从钟摆上坠落下来,“哐当” 一声落在地上,骨骼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堂屋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
林墨吓得后退了一步,手电筒掉在地上,光柱熄灭了。堂屋里陷入一片漆黑,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照亮了骸骨的轮廓。

他摸索着想要捡起手电筒,手指却触碰到了一个冰冷的物体。他低头一看,发现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,就放在骸骨的旁边。

林墨颤抖着拿起纸条,展开,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去。纸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用指甲刻上去的,上面写着:“哥,救我,他们还在……”

“他们是谁?” 林墨对着空荡荡的堂屋大喊,“辰辰,你告诉我,他们是谁?”

回应他的,只有窗外呼啸的风声,以及远处传来的几声凄厉的狼嚎。

第二章 诡影

林墨不知道自己在堂屋里站了多久,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,他才缓缓回过神来。骸骨还躺在地上,蓝布褂子上的老虎头图案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清晰,像是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。

他捡起地上的手电筒,发现已经摔坏了,无法再点亮。他从工具箱里拿出备用的手电筒,按下开关,光柱再次照亮了堂屋。他走到骸骨旁边,小心翼翼地蹲下身,仔细观察着。

骸骨的骨骼保存得相对完整,只是有些地方已经风化,边缘变得模糊。除了脖子上的麻绳,骸骨的手腕和脚踝上也有明显的勒痕,像是被人捆绑过。而那些暗红色的珠子,其实是凝固的血痂,嵌在骨骼的缝隙里,散发着淡淡的腥气。

林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,疼痛难忍。他想起了弟弟失踪前的那几天,弟弟总是说晚上听到有人在窗外唱歌,还说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在院子里徘徊。当时他以为弟弟是在胡说八道,还嘲笑了他几句,现在想来,弟弟那时候可能已经遇到了危险。

他站起身,目光扫过堂屋的四周,突然注意到墙角的蛛网后面,似乎有一个暗格。暗格被一块木板挡住,木板上刻着和挂钟上一样的缠枝莲纹样。林墨走过去,用力推开木板,发现暗格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。

木盒是紫檀木做的,上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,已经有些发黑。林墨打开木盒,里面放着一本泛黄的日记和一把铜钥匙。日记的封面没有任何文字,只有一个用红墨水画的时钟,指针同样指向十二点。

他拿起日记,小心翼翼地翻开。日记的字迹娟秀,像是出自女人之手,记录的时间是三十年前,正是他父母结婚前后的那段时间。

“今天是我和建国结婚的第三天,婆婆把那座挂钟交给了我,说这是林家的传家宝,必须由女主人保管。婆婆还说,挂钟不能随便敲响,尤其是十二点的钟声,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。我问婆婆为什么,婆婆却只是摇了摇头,不肯多说。”

“建国最近很奇怪,总是很晚才回家,身上带着一股腥气。他说他在山上打猎,可我从来没见过他带回来猎物。昨天晚上,我听到他在书房里说话,像是在和什么人争吵,我想去看看,他却把我赶了出来,还说让我不要多管闲事。”

“辰辰出生了,是个很可爱的孩子,眼睛像极了建国。可婆婆看辰辰的眼神很奇怪,总是带着一丝恐惧。今天婆婆偷偷告诉我,辰辰是‘钟灵’转世,不能留在林家,否则会给林家带来灾难。我不明白婆婆的意思,辰辰是我的孩子,我怎么可能把他送走?”

“建国今天又和人争吵了,这次是在院子里。我听到他说‘不能再等了’、‘必须在十二点之前’之类的话。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,他却对我大吼大叫,说我要是再问,就把我赶出林家。我好害怕,建国好像变了一个人。”

“今天晚上,我看到那个穿黑衣服的人了!他站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,背对着我,身形很高大。建国看到他后,就跟着他走了出去,直到后半夜才回来。他回来的时候,身上的腥气更重了,眼神空洞,像是丢了魂一样。我问他去了哪里,他说他去处理了一些‘麻烦’。”

日记写到这里就断了,后面的几页被人撕掉了,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茬。林墨拿着日记,手指不停地颤抖。日记里的 “建国” 是他的父亲,“辰辰” 就是他的弟弟。而那个穿黑衣服的人,会不会就是弟弟失踪的幕后黑手?

他拿起木盒里的铜钥匙,钥匙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时钟图案,和日记封面上的时钟一模一样。林墨突然想起,挂钟的侧面有一个小小的锁孔,以前他问过父亲那是什么,父亲说那是用来调整时间的,可他从来没见过父亲用过。

他走到挂钟前,将铜钥匙插进锁孔,轻轻转动。

“咔哒” 一声,锁开了。

挂钟的侧面弹出一个小小的抽屉,抽屉里放着一张黑白照片和一张纸条。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人,背对着镜头,站在一座坟前,坟上没有墓碑,只有一块小小的木牌,上面写着 “钟灵之墓”。而纸条上的字迹,和匿名信上的字迹一模一样:“想知道全部真相,去后山的钟灵庙。”

林墨的心里咯噔一下。钟灵庙他小时候去过,就在村子后面的山上,是一座破败的小庙,里面供奉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神像。小时候村里的老人说,钟灵庙是为了镇压 “钟灵” 而建的,谁要是敢在半夜去钟灵庙,就会被 “钟灵” 抓走。

他将日记、照片和纸条放进背包,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骸骨,心里暗暗发誓,一定要查明真相,为弟弟和父母报仇。

林墨走出老宅,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。山路崎岖,长满了杂草和荆棘,每走一步都很艰难。山上的雾气很重,能见度很低,只能看到眼前几米远的地方。

走了大约一个小时,他终于看到了钟灵庙的轮廓。钟灵庙比他记忆中更加破败,屋顶已经塌陷了大半,墙壁上布满了裂缝,神像倒在地上,头颅已经不见了,只剩下残缺的身躯。

林墨走进钟灵庙,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扑面而来。他用手电筒照亮四周,发现庙里的地上散落着一些骨骼,有成人的,也有孩童的,像是一个乱葬岗。

就在这时,他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从庙后的方向传来。脚步声很轻,像是踮着脚尖走路,在寂静的庙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林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,他握紧了背包里的水果刀,屏住呼吸,朝着庙后的方向看去。

庙后的雾气更浓了,一个模糊的黑影从雾气中走了出来。黑影很高大,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,头发很长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和一双闪烁着寒光的眼睛。

“你是谁?” 林墨的声音带着颤抖,却强装镇定。

黑影没有回答,只是一步步朝着林墨走来。他的脚步很轻,几乎听不到声音,像是在飘一样。随着他的靠近,那股腐臭味越来越浓,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味。

林墨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握紧了水果刀。他能感觉到黑影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,像是来自地狱的寒气,让他浑身发冷。

“你是为了林辰的事来的?” 黑影终于开口了,声音沙哑干涩,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。

“是你杀了我弟弟?” 林墨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,“还有我父母,是不是也是你杀的?”

黑影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,笑声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,充满了诡异:“林辰没有死,他只是回到了他该去的地方。至于你的父母,他们是自找的,谁让他们想要违背祖先的意愿呢?”

“祖先的意愿?什么意思?” 林墨追问。

黑影没有回答,只是缓缓抬起手,指向林墨的身后。林墨下意识地回头看去,发现庙后的墙壁上,刻着一幅巨大的壁画。壁画已经有些模糊,但依稀能看清上面画着一座挂钟,挂钟的钟摆上挂着一具骸骨,骸骨的下方,站着一群穿着黑衣服的人,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。

“林家的祖先曾经和‘钟灵’签订了契约,” 黑影的声音再次响起,“每二十年,就要向‘钟灵’献祭一个孩子,

 

 

第三章 契约血痕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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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 唯有如此,钟骨镇才能风调雨顺,林家才能世代延续。” 黑影的声音在空旷的钟灵庙里回荡,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,“可你的父母,偏偏要破坏这份契约。”

林墨猛地回头,黑影已经走到了他面前,距离不过三米。雾气缭绕在黑影周身,让他的轮廓显得愈发扭曲,那双露在外面的眼睛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绿的光,像是野兽的瞳孔。

“我父母到底做了什么?” 林墨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沙哑,握着水果刀的手青筋暴起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,冷汗顺着额头滑落,浸湿了后背的衣服。

黑影缓缓抬起手,长长的袖子滑落,露出一截枯瘦如柴的手臂,皮肤呈青灰色,上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疤,像是被某种利器划伤的。“你的祖父是上一任契约守护者,他严格遵守着祖先的规定,每二十年献祭一个孩子。可到了你父亲这一辈,他却动了恻隐之心。”

“辰辰出生后,你婆婆发现他是‘钟灵’选中的祭品,便催促你父亲履行契约。可你父亲舍不得自己的亲生儿子,和你母亲一起,想要带着辰辰逃离钟骨镇。” 黑影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,“他们以为这样就能打破契约,却不知道,‘钟灵’的怒火,从来不是轻易就能平息的。”

林墨的脑海里轰然一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。他想起了父母去世前的那段时间,家里的气氛总是很压抑,父母经常偷偷摸摸地商量着什么,还给他和弟弟缝制了新的衣服,说是要带他们去城里生活。可还没等出发,大火就发生了。

“那场大火,是‘钟灵’的惩罚?” 林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,更多的是难以置信。

“是,也不是。” 黑影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,“‘钟灵’不会亲自动手,它只会降下诅咒。那场大火,是村里的守契人放的。他们是契约的执行者,负责监督每一代守护者履行义务。你父母的背叛,激怒了他们。”

“守契人?” 林墨皱紧眉头,“他们是谁?”

“他们是钟骨镇最早的居民后代,世世代代都在守护着这份契约。” 黑影的目光扫过地上的骸骨,“这些人,都是试图违背契约的人,他们的下场,就是成为钟灵庙的祭品。”

林墨顺着黑影的目光看去,地上的骸骨杂乱无章地堆放在一起,有的骨骼断裂,有的颅骨凹陷,显然是遭受了非人的对待。他的心里一阵发凉,难道这就是违背契约的下场?

“那辰辰呢?” 林墨猛地抬起头,紧紧盯着黑影,“你说他没有死,他到底在哪里?”

黑影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,笑声里充满了嘲讽:“他在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,除非你愿意代替他,成为新的祭品。”

“不可能!” 林墨毫不犹豫地拒绝,“我不会让辰辰白白牺牲,更不会向一个虚无缥缈的‘钟灵’低头!”

“虚无缥缈?” 黑影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,像是在嘶吼,“你以为那座挂钟为什么会突然敲响?你以为那些飞蛾为什么会带着血粉?那都是‘钟灵’的力量!它一直在看着你,从你回到钟骨镇的那一刻起,它就已经选中了你!”

随着黑影的话音落下,整个钟灵庙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,屋顶上的瓦片纷纷掉落,砸在地上发出 “哐当” 的声响。墙壁上的壁画开始渗出血红色的液体,像是人的鲜血,顺着墙壁缓缓流淌,在地上汇聚成一个个诡异的符号。

林墨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脚下的地面像是变成了流沙,让他难以站稳。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却踩到了一块松动的骨骼,脚下一滑,摔倒在地上。水果刀从他手中滑落,掉在了不远处的骸骨堆里。

“你逃不掉的。” 黑影缓缓走向他,身影在雾气中忽明忽暗,“每一个林家的后代,都是‘钟灵’的备选祭品。你弟弟逃脱了二十年,现在,轮到你了。”

林墨挣扎着想要爬起来,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,动弹不得。他低头一看,只见地上的血符号突然活了过来,变成了一条条红色的藤蔓,顺着他的脚踝,缓缓向上攀爬。

藤蔓上布满了细小的倒刺,刺进他的皮肤里,带来一阵钻心的疼痛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正在被藤蔓吸食,身体变得越来越虚弱,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。

“放弃吧,成为祭品,是你唯一的归宿。” 黑影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,像是催眠曲一样,让他想要放弃抵抗。

就在这时,林墨的背包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光芒,光芒从背包的缝隙中透出来,照亮了他周围的地面。那些红色的藤蔓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样,迅速收缩,然后化为一缕缕黑烟,消失在空气中。

林墨猛地回过神来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。他挣扎着爬起来,看向自己的背包,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救了他。他赶紧打开背包,发现光芒是从那本泛黄的日记里散发出来的。

日记的封面不知何时变得通红,像是被鲜血染过一样,上面的时钟图案开始旋转起来,指针不再停留在十二点,而是飞速地转动,像是在倒计时。
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 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惊慌,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,“这本日记怎么会有‘钟灵’的力量?”

林墨也感到很奇怪,这本日记明明是母亲写的,怎么会突然散发出这样的光芒?他拿起日记,发现日记的最后一页,竟然贴着一张小小的符咒,符咒上画着复杂的图案,和墙壁上的血符号有些相似,但又不完全一样。

“这是…… 镇魂符?” 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,“你母亲竟然会镇魂符?她到底是什么人?”

林墨没有回答,他能感觉到日记里传来一股温暖的力量,顺着他的手掌蔓延到全身,让他原本虚弱的身体逐渐恢复了力气。他想起了日记里的内容,母亲在日记里提到,她看到过穿黑衣服的人,还听到过父亲和人争吵。难道母亲早就知道契约的事情,并且一直在寻找破解的方法?

“不管你母亲是什么人,都改变不了你的命运。” 黑影的声音重新变得冰冷,“镇魂符的力量是有限的,它只能救你一次。下次,你就没这么幸运了。”

黑影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,像是要融入雾气中。“我会再找你的,在钟声响彻钟骨镇的那一刻,你终将成为‘钟灵’的祭品。”

说完,黑影彻底消失在雾气中,只留下一阵阴冷的风,吹得林墨浑身发冷。

钟灵庙的晃动停止了,墙壁上的血红色液体也不再流淌,慢慢凝固成暗红色的痕迹。林墨捡起地上的水果刀,放进背包里,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日记。

他知道,黑影说的是对的,镇魂符的力量有限,他不能一直依靠它。想要找到弟弟,查明真相,他必须主动出击,找到契约的秘密,以及那些所谓的 “守契人”。

林墨走出钟灵庙,山上的雾气已经散去了一些,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,洒在地上,形成斑驳的光影。他朝着山下走去,心里却充满了疑惑。母亲到底是什么人?她为什么会有镇魂符?父亲和守契人之间,到底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?

回到老宅的时候,已经是中午了。阳光照在老宅的屋顶上,给这座阴森的建筑增添了一丝暖意。林墨推开门,发现堂屋里的骸骨不见了,只剩下地上的那片暗红色痕迹,像是在提醒他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。

他走到挂钟前,挂钟的指针依然停留在十二点的位置,钟摆一动不动,仿佛从来没有敲响过。可林墨知道,这座挂钟里,藏着太多的秘密,也藏着 “钟灵” 的力量。

他想起了木盒里的铜钥匙,以及挂钟侧面的抽屉。他再次将铜钥匙插进锁孔,转动了一下,抽屉弹了出来。这次,抽屉里除了之前的照片和纸条,还多了一张泛黄的地图。

地图上画着钟骨镇的地形,上面用红墨水标记着几个地点,分别是老宅、钟灵庙、后山的山洞,以及村西头的一口枯井。每个地点旁边,都画着一个小小的时钟,指针指向不同的时间。

林墨的心里一动,这张地图,难道是母亲留下的?她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地点的秘密?

他仔细看了看地图,发现每个地点之间都有一条红线连接,像是一条路线。而地图的最下方,写着一行小字:“钟灵现世,十二时辰,血祭重生。”

“十二时辰?血祭重生?” 林墨喃喃自语,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。难道 “钟灵” 会在十二个时辰后现身,进行血祭?

他看了一眼手表,现在是中午十二点。如果地图上的话是真的,那么 “钟灵” 的血祭,就在明天中午十二点。他必须在这之前,找到弟弟,阻止这场血祭。

林墨将地图放进背包,然后开始在老宅里搜寻起来。他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线索,解开契约的秘密。

老宅的房间很多,大多都布满了灰尘和蛛网。林墨一间一间地搜查,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。在父母的卧室里,他发现了一个隐藏在衣柜后面的暗格。暗格里放着一个铁盒,铁盒上挂着一把铜锁,锁上同样刻着时钟图案。

林墨用之前的铜钥匙尝试着打开铁盒,“咔哒” 一声,锁开了。铁盒里放着一叠信件和一个小小的布包。

信件都是父亲写给母亲的,里面记录了他内心的挣扎和痛苦。

“阿秀,我知道把辰辰当成祭品是不对的,可我没有办法。守契人一直在监视着我们,要是我们不履行契约,不仅我们会死,整个钟骨镇的人都会遭殃。”

“阿秀,我找到了一个破解契约的方法,需要用到‘钟灵’的心头血。可‘钟灵’的心头血藏在哪里,我至今都不知道。守契人对这件事守口如瓶,我根本无从下手。”

“阿秀,我发现守契人的首领是村里的王老头,他表面上是个普通的老人,实际上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。他已经察觉到我们的计划了,我们必须尽快行动。”

“阿秀,对不起,我不能再陪你和孩子们了。如果我出事了,你一定要带着墨墨和辰辰离开钟骨镇,永远不要回来。记住,不要相信任何人,包括村里的亲戚。”

信件的最后一封,字迹潦草,像是在匆忙中写的:“阿秀,我找到‘钟灵’的心头血了,就在后山的山洞里。可守契人也跟来了,我恐怕…… 照顾好孩子们,替我报仇。”

林墨看着这些信件,泪水再次涌出眼眶。他终于明白了,父亲并不是想要牺牲弟弟,而是一直在寻找破解契约的方法。可他最终还是失败了,死在了守契人的手里。

他打开那个布包,里面放着一小瓶暗红色的液体,瓶口用软木塞塞着,上面贴着一张纸条,写着:“钟灵心头血,解契之关键。”

林墨的心里一阵激动,这就是父亲找到的 “钟灵” 心头血?有了它,是不是就能破解契约,救出弟弟?

他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放进背包,然后拿起地图,按照上面的标记,朝着后山的山洞走去。

后山的山洞位于钟灵庙的西侧,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树林里。洞口被藤蔓和杂草覆盖着,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林墨用水果刀砍断藤蔓,钻进了山洞。

山洞里一片漆黑,空气潮湿阴冷,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霉味。林墨打开手电筒,光柱在山洞里扫过,发现山洞很深,一眼望不到尽头。洞壁上布满了水滴,水滴落在地上,发出 “滴答滴答” 的声响,在寂静的山洞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他沿着洞壁慢慢往前走,走了大约半个小时,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哭声。哭声像是一个孩子发出的,断断续续,充满了绝望和恐惧。

“辰辰?” 林墨的心猛地一紧,加快了脚步。

哭声越来越清晰,像是就在前方不远处。林墨转过一个拐角,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。

前方是一个宽敞的石室,石室的中央有一个石台,石台上绑着一个小男孩,正是他失踪了二十年的弟弟林辰!

林辰看起来和失踪时没什么变化,还是十岁左右的模样,穿着那件缝着老虎头图案的蓝布褂子。他的手脚被铁链绑在石台上,嘴巴被布条堵住,眼睛里布满了泪水,看到林墨后,哭得更加厉害了。

“辰辰!” 林墨激动地跑了过去,想要解开弟弟身上的铁链。可就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铁链的时候,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“站住!”

林墨回头一看,只见石室的阴影里,站着几个穿着黑衣服的人,他们的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,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。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,虽然戴着面具,但林墨从他的身形和声音中,认出了他就是村里的王老头。

“王爷爷?” 林墨的心里充满了震惊,他没想到,守契人的首领竟然是他小时候经常给他糖吃的王老头。

“林墨,好久不见。” 王老头的声音冰冷刺骨,没有一丝温度,“没想到你竟然能找到这里,还拿到了‘钟灵’的心头血。”

“你们把辰辰关在这里二十年,到底想干什么?” 林墨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,“我父母是不是也是你们杀的?”

“是又怎么样?” 王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,“他们违背了契约,就该有这样的下场。林辰是‘钟灵’选中的祭品,本来早就该献祭了,要不是你父母从中作梗,他也不会活到现在。”

“契约?什么狗屁契约!” 林墨怒吼道,“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契约,你们就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孩子,还要杀害这么多无辜的人?你们简直是丧心病狂!”

“无知小儿,你懂什么!” 王老头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,“这份契约是为了保护钟骨镇,保护林家!如果没有‘钟灵’的庇佑,钟骨镇早就被山洪淹没,林家也早就断子绝孙了!”

“你胡说!” 林墨反驳道,“真正的保护,不是牺牲无辜的生命,而是靠自己的双手!你们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,编造出这样的谎言,欺骗了一代又一代的人!”

“冥顽不灵!” 王老头冷哼一声,“既然你不肯相信,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。今天,就让你和林辰一起,成为‘钟灵’的祭品!”

说完,王老头挥了挥手,身后的几个黑衣人立刻朝着林墨扑了过来。他们的动作迅猛,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。

林墨早有准备,他从背包里拿出水果刀,迎了上去。虽然他没有学过武功,但这些年在工地上摸爬滚打,也练就了一身蛮力。他挥舞着水果刀,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。

石室里顿时一片混乱,兵器碰撞的声音、惨叫声、打斗声交织在一起。林墨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和毅力,勉强抵挡着黑衣人的攻击。可黑衣人越来越多,他渐渐感到体力不支,身上也被划了几道伤口。

“哥!小心!” 林辰的声音从石台上传来,带着一丝焦急。

林墨回头看了一眼弟弟,心里更加坚定了信念。他不能让弟弟白白牺牲,更不能让这些恶人得逞。他深吸一口气,用尽全身的力气,朝着最近的一个黑衣人刺去。

水果刀深深刺进了黑衣人的肩膀,黑衣人发出一声惨叫,倒在了地上。林墨趁机后退一步,想要喘口气。可就在这时,王老头突然从背后偷袭,一根木棍狠狠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。

林墨眼前一黑,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。在失去意识之前,他看到王老头走到石台前,拿起他背包里的那瓶 “钟灵” 心头血,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。

“有了这瓶心头血,‘钟灵’就能彻底觉醒,而我,也能成为钟骨镇真正的主人!”

林墨的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,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来,也不知道弟弟的命运会如何。他只知道,一场更大的危机,正在悄然降临。

石室里,王老头打开了那瓶 “钟灵” 心头血,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诡异的香气。他将液体倒在石台上的凹槽里,液体顺着凹槽流淌,形成了一个复杂的法阵。

随着液体的流淌,整个石室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,石台上的林辰发出了痛苦的呻吟,他的身体开始发生变化,皮肤变得苍白,眼睛里泛着幽绿的光。

“钟灵现世,血祭重生!” 王老头举起双手,大声喊道,声音里充满了狂热。

石室的顶部突然裂开一道缝隙,一道暗红色的光芒从缝隙中射下来,照在林辰的身上。林辰的身体被光芒包裹着,慢慢漂浮起来,他的惨叫声越来越响,最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