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：亡妾申冤

北宋初期，大约是宋仁宗做皇帝的时候，濠州新上任了一位府尹，姓郑。为了方便叙述故事，咱们就叫他郑府尹吧。

郑府尹是个清官，做事认真，清正廉明，尤其擅长断奇案、疑案，即便是和鬼怪有关的案子，他也能断出来。

这一日，郑府尹休沐，闲来无事，他到后堂静坐。正要翻开书时，他听到一阵动静。抬头一看，只见阶下有一位妇人，看模样似乎不到三十岁，很是俊美。

这妇人看了看郑府尹，然后就开始哭泣，并下拜施礼。她很伤心，似乎有冤屈要说，但是不知道是哑巴了，还是有苦衷，她并不说话，也不哭诉，只是满脸委屈。

郑府尹胆子大，还以为这是女妖，起身到屋里，拿了桃木棍，就要打这个妇人。妇人一看，吓了一跳，赶紧跪下磕头，似乎很害怕。

郑府尹大喝一声，说：“你是哪里来的妇人？若是无端小鬼，趁早离去，若是枉死的冤魂，就变身让我知道！”

那妇人听到后，马上变了。变成了一朵云烟，飘在空中，随即又恢复原样。

“看来你果然是冤魂。既然有冤，那就头前带路，让我看看你的真身，再帮你洗冤。”郑府尹放了桃木棍。

那妇人一听，马上出门而去，随即又化为云烟。郑府尹担心自己赶不上，于是叫了门人去跟着云烟。门人领命而去，只见云烟到了五六里路外的地方，进入到馆驿中后，便不见了。门人一看，便回去告诉了郑府尹。

郑府尹得知后，亲自到了馆驿中，看了半天，也没发现奇怪的地方。于是，他叫人拿来工具，在门人描述云烟消失的地方，开始往下挖，挖了几尺深，果然挖到一具尸体，还没腐烂，跟之前那个妇人一样，大约二十六七岁，只用一个席子裹着身体。

郑府尹把左右邻居喊过来，问他们怎么回事，这妇人是谁。那些人都摇摇头，不知道怎么回事，也不认识妇人。

郑府尹想了想，叫人把土公（古代专门负责埋尸体的人）陈尚叫来，问他怎么回事。陈尚一看，也摇头，说自己不知道。

郑府尹很不高兴，说：“你专门负责掩埋尸体，现在，这里有一具尸体，你却说不知道？我给你五天的时间，你去查出来，这个妇人是谁，是谁害死了他，然后回来跟我报告。若能办好，重重有赏，否则决不轻饶！”

陈尚心中想：“这我怎么能知道呢？”但是，他不敢当面说，只能心中抱怨，然后回家去了。

回到家后，妻子看他不高兴，问他怎么回事，陈尚就把郑府尹让他查女尸的事情，告诉了妻子，还说：“我也不知道这个妇人是谁，怎么查啊？唉，大人还说，查不出来要重罚我，这可怎么办啊！”

妻子却笑了，说：“相公，小事一桩，何须烦恼？我有一计，可以帮你。我听老人说，你只要找到和死者相貌很像的人，然后把她灌醉，等她醉了之后，让她和死者一起同睡。同时，再把此人的舌头，放在死者的嘴里，据说这是给死者一口气，她就能说出自己的情况了。到时候，你拿着笔记下来，就可以了。”

陈尚听了后，也没好办法，只好试一试。

他找了个妓女，跟那个妇人相貌差不多。妓女胆子大，又贪财，抱着“大不了被他灌醉玩弄一晚上”的态度，就跟陈尚到家里了。

晚上，陈尚拼命给妓女灌酒，妓女很快就醉倒了。于是，陈尚就把她抱到了妇人的身边，把她的舌头拉出来，放到妇人嘴里。随后，陈尚躲在一边，拿着笔和纸，准备记录。

三更之后，那个妇人果然开口说话了。

原来，妇人是西州人氏，叫贵善，自幼就是孤儿，十五岁的时候，她因为漂亮，被老鸨子买走，从此就成了青楼女子。

十年前，有一位林府尹，是北京大名府人，到濠州来上任。听说青楼里有一位叫贵善的女子，姿色不错，于是就花了几百两银子，买来做了小妾。林府尹很疼她，但是这样一来，反而惹怒了正妻，也就是林府尹的夫人。

夫人一直想解决小妾，但是苦于没机会，只能等待。

一月之后，林府尹外出公干，他有大事要办，不方便带着小妾，只能让小妾照顾好自己。结果，林府尹刚走，夫人就把小妾喊到房间，找了借口就打她，拿棍子打，拿鞭子抽，让她跪下自己扇耳光等待。

最后，小妾被夫人活活打死，并埋在了馆驿中。

后来，林府尹任期满了，又升官做了提点大人，直接就去上任了。他没看到小妾，隐隐然知道了情况，只是没说明而已。就这样，林府尹带着夫人仆人婢女等，打道回府去了。这件事，慢慢地就被人忘了，谁也不知道。

陈尚听了之后，都记录下来了。

次日，天不亮，陈尚又把妓女弄到其他房间，多给了她一些钱，让她回家了。那妓女很高兴，拿着钱离开了。

陈尚买了棺材，把妇人的尸体放里面，安顿在房里，然后封了房门。随即，陈尚来到府衙，跟郑府尹说了昨晚之事，并把记录都拿下来给郑府尹看了。

郑府尹问陈尚，如何得知，陈尚就把妻子教他的方法都说了。郑府尹并不怀疑，马上把林提点的夫人传唤而来，夫人并不狡辩，直接认罪，她说，这些年来，自己良心上一直过意不去，受够了谴责，早点认罪，也算赎罪了。

这件事涉及到当朝官员的正妻，郑府尹不敢自专，上了奏折，启奏皇帝，把这件事都说清楚了。

仁宗皇帝听说后，大为震怒，马上召集群臣，商量这件事，到底怎么办。如果处理不好，只怕天下那些正妻，都要欺负小妾了。

最后，圣旨下来了，仁宗皇帝做了决断。

林提点本是朝廷命官，却利用职权，私自纳青楼女子为小妾（当时官员是不能娶妓女的），有违律法，按理应该革职，但考虑到林提点有功劳，所以贬官两级，罚俸禄三年。而其夫人打死小妾，本应该处死，但考虑贵善本是妓女，所以从轻处理，徒刑两千里。

至于贵善，她的冤屈得以申诉，郑府尹也为之正名，把她厚葬了。（下一篇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