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:厨事
宋朝元丰年间,京城有家富户,姓刘。家里请了个厨师,大家都叫他齐厨师。
齐厨师手艺精湛,焖烧煎烤,清炒酱香,都不在话下。主家都特别喜欢吃他做的菜。他也懂事,一年只是休一次假,还很快就会回来。
齐厨师有个妻子,大家都叫她贺娘子。
贺娘子还很年轻,齐厨师总是不回家,让她心里很是不满。齐厨师偶尔回一次家,两人也总是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,天天吵架。时间长了,两人的关系也慢慢地淡了。
齐厨师觉得这样下去不行,也不想耽误贺娘子的青春,于是就与贺娘子和离了。
不过这件事情,他谁都没说。他还想着要用回家探亲的借口,每年向主家请一次假呢。
中秋刚过,齐厨师就请假回家了。路上遇到同在城里打工,久未回家的同乡,两人一路说说笑笑,聊着天赶路。齐厨师一时没管住自己的嘴,把自己与贺娘子和离的事情说了出来。
同乡叫周信。一听贺娘子已经是单身,心中暗喜。因着他如今也是单身,贺娘子未嫁时,也是她的倾慕者之一。此时听说了这件,暗暗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。
周信回到村里,第二日就带着礼物去了贺娘子家。毛遂自荐,向贺家提亲。
“我这些年,在城里攒了些积蓄,没有大富大贵,却也能做到衣食无忧。”
“而且我绝不会像那齐厨师,一年只回家一次,让娘子在家里独自操劳。”
“我会带着贺娘子进城,每日都会回家,一定好好对待贺娘子。”
贺父贺母听了心动,和离回家的女子难找下家,周信的主动,让他们看到了他的诚意。
没和贺娘子商量,就答应了周信。两人择日办了婚事,一起回了城里。
周信在城里的酒楼做伙计,每日都能回家。贺娘子见他时常回家,也就放了心,安份地与他过日子。
齐厨师听说周信娶了他的前妻,心中十分不满。
“哄着我把自家情况都说给他听,倒让他捡了便宜,娶了贺娘子回去了。”
在齐厨师的心里,一直觉得,自己虽然与贺娘子和离了,但毕竟曾经是夫妻,所以这个人还是要为他守节的。
同在城里,不需要请假。齐厨师就隔三岔五地去周信家里,想要和贺娘子再叙旧情。
周信哪里能容得下他这么做,时时堵着门骂他:
“你个恬不知耻的沷皮,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,失去了就想当个宝贝。哪里就能让你如意。”
“你若总是来此纠缠,我就要报官拉了你去,让你连厨子都做不成了。”
齐厨师听了,担心出事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几个月后,周信跟着酒楼掌柜到外地进货,晚上没有回家。
没想到自己家里出了惨案。
有人半夜翻墙进去,杀死了贺娘子。
贺娘子的模样很是凄惨。衣衫半褪,脚上只剩一只绣鞋;脸上被刀子划得血肉模糊,惨不忍睹。
一看就是歹人图谋不轨,最后杀了贺娘子。
周信悲痛不已。认定是齐厨师做的事情。冲到衙门,告了他一状。
县令派人去刘府把齐厨师抓来,又传来四邻八舍。众人七嘴八舍,很快就将两人之间的矛盾还原了出来。
齐厨师有口难辩,最后被屈打成招。
自从贺娘子死了之后,周信也不敢自己一个住在那个屋里子。就把其中的一间屋子,租给了来京城赶考的学子。
学子平时白天都去书社,与文会友,很少在屋里呆着。一日身子疲累,起得晚了,就不想再出去了。
坐在书桌前默想着文章策论。忽然看到角落的扫帚里,隐约露出一只绣鞋的一角。
走过去用脚碰了碰扫帚,一只带血的绣鞋突兀地出现在他的眼前。倒是把他吓得倒退了三步。
再仔细一看,角落的墙壁上隐约有血迹,仔细辨认,依稀能看出来写着几个字:“杀我者,贺娘同谋。”
学子大惊,跑去问周信。
“你这个屋子是出过命案吗?”
周信担心他害怕,不在这里住了。支吾道:“我妻曾在此被杀,已经结案了。”和他说了贺娘子的案情。
学子大喊:“那齐厨师怕是被冤枉的。我日后是要做清官,为民请命的,绝不能让他屈死在牢里。”
于是去了衙门,击了鸣冤鼓,为齐厨师鸣冤。
县令听了,也起了疑心,就带着衙役和众人一起去贺娘子埋葬的地方,开棺验尸。
说来也奇了,开棺之后,里头的尸体像活人一般,没有丝毫损坏。这下县令更奇怪了。
喊了周信先去确认,看是否真的是贺娘子。
周信草草看了一眼,扭头说是。
贺父贺母上前查看,却说不是自己的女儿。齐厨师也上前查看,也说不是贺娘子。
县令分别追问理由。
齐厨师道:“我与她曾经是夫妻,对她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。”
“她的耳朵后边,有一颗红痣。这个人没有。”
“她的左脚足心,有两颗黑痣,这个人没有。”
“她的手腕骨,比一般人的要凸出许多,这个人也没有。”
“而且,这个女子的肤色很白。贺娘子的肤色略黄一些。”
县令又将贺母带到一边,问询了一遍,说法和齐厨师一样。
此时县令已经明白,这是一桩冤案了。只是这棺里的尸身是谁,得仔细查明了。
看到贺父脸色不安,神色慌张。县令打算从他身上打开缺口。
把所有相关人员都带回了衙门。
县令先把贺父拷打了一顿。问他平日都与什么人来往。
贺父本就是个老实巴结的村民,没什么见识。此时被带衙门一顿棍棒,吓得将自己家里的事情,事无巨细地交待了出来。
县令听着日常杂事很是无趣,忽然听到贺父说,有一个远房亲戚,叫曾谦,时常会来住在他家。立马打起了精神,仔细倾听。
果不其然,让他听出一些端倪来。
曾谦以往过来,都会带些礼物送予他们。尤其是贺娘子,时常会收到当下时兴的一些珠花帕子,这类小娘子常用的东西。
与他们几人,关系相处得十分融洽。只不过,在贺娘子出嫁后,曾谦就不大过来了。
县令立刻派衙役去了邻县,将那曾谦抓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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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几天,衙役就带着曾谦和他的妻子过来了。
县令传来当天所有在场的人。大家在短暂的惊讶之后,都变了脸色。
这和曾谦一起带过来的女子,正是贺娘子。
周信和齐厨师脸上五颜六色,十分精彩。
周信啐了一口道:“我以为你惨遭横祸,原来却是跟了情郎私奔。”
齐厨师则捶地大喊:“我说什么来着,那棺里不是她,没人信我!”
“现如今她好端端地站在这里,说明什么?定是她害死了那个女子,嫁祸于我啊。”
“你这个恶毒的女子,怎么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呢?”
说着,齐厨师就上前撕打贺娘子,被冲上来的衙役拦住。还不甘心,愤愤地冲她吐了口唾沫。
贺娘子脸色灰败,瘫倒在地上。
县令当堂将那曾谦打了十五大板。审出了案情缘由。
原来齐厨师常年不回家,曾谦知道后,便时常来找她。嘘寒问暖,投其所好。贺娘子很快就倒入了他的怀中。
与齐厨师和离后。那曾谦几次上门提亲,都被贺父贺母要的聘礼拦在了外头。拿不出贺家要的聘礼,他只能求贺父贺母,容他回家筹钱,再来娶贺娘子。贺家父母也答应得很好。
周信却在这个时候过来提亲,见周信家产比曾谦丰厚,能给贺家的礼钱大大超出了他们原先的预想。
贺父贺母便暗中商量,决定将贺娘子嫁给周信。
可怜曾谦,好不容易筹够了钱,再来到贺家时,只听说贺娘子嫁给了别人。
一时激愤,就想冲到周家将贺娘子抢回来。
到了周家,却发现周信不在家。两个一番温存之后,商量着一起逃出去。
又担心逃走后,周信会报官查人。便想出了一个损招。
他跑到暗巷,找了个妇人,灌醉之后,装入袋中,再背到周家,划花了她的脸,割破了她的喉咙。
只是他做这事时,心里也是害怕,等不及查看对方是否咽气,就带着贺娘子匆忙离去。
殊不知,那妇人挣扎着,用最后一口气,写下了他们的罪证。
如果不是那租住的学子,也就无人为这个妇人昭雪了。
一切真相大白。曾谦被判了死刑,以命抵命。贺娘子则被杖责三十,打入大牢。往后余生,恐怕都是要在牢里度过了。
周信和齐厨师,两人眼泪汪汪,互相拍了拍对方的肩膀,各自离去。
齐厨师在牢里遭了罪,脚被打跛了。之后就总是一颠一颠地,老实在刘府做着厨师,也不再请假回家。许多年后,在刘府寻了个管事娘子,结为夫妻。
两人同在刘府做事,也就没有了两地分居的烦恼。再不会像当初与贺娘子那般,总是因这事而吵架。
周信则辞掉了酒楼的活计,自己开了间铺子,专门给酒楼供货。多年后,也是为自己挣下了一份产业。只是再娶妻时,总是要细细盘问对方的家史,惹怒了好几家,才终于娶了个贤良妻子。
虫虫曰:“少年夫妻老来伴,携手相看两不厌。若是一朝有异心,各自相安勿相扰。他朝觅得有心人,何苦祸害无辜人。曾谦的一时冲动,将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。做人还是要堂堂正正,才能于心无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