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西赶尸:姜炎的最后一程(1-4章)

第一章 拜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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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西酉水流域的深山,是被老天爷遗忘的角落。

雾气不是清晨才漫上来,而是终年盘踞在山谷里,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汁,吸进肺里都带着一股湿冷的腐味 —— 那是落叶腐烂、动物尸体霉变,再混着不知多少代亡魂气息的味道。山风一吹,雾气便顺着树干流淌,呜呜咽咽的,像女人的哭声,又像尸体拖动时的摩擦声,听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寒。

姜炎跪在 “赶尸客栈” 的青石板上,膝盖已经被冰凉的湿气浸透,顺着裤管往上爬,冻得他小腿抽筋。但他不敢动,额头死死贴着石板,能清晰地感受到石缝里嵌着的沙砾,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—— 那是朱砂混着血的味道,赶尸人专用的味道。

客栈是栋黑黢黢的老木楼,梁柱都被岁月浸成了深褐色,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,有些已经剥落,露出下面深黑色的木纹,像是干涸的血迹。堂屋里没点灯,只有一扇破旧的木窗透进一点惨淡的天光,勉强能看清上首坐着的人影。

那是麻老幺,湘西最后一个有名有姓的赶尸人。

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,袖口磨破了边,露出枯瘦如柴的手腕,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皱巴巴的,裹着几根青筋。他的脸藏在阴影里,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睛能让人捕捉到一点动静 —— 左眼是颗浑浊的假眼,泛着瓷白色的光,据说那是三十年前他赶尸路过阴尸谷时,被尸气冲瞎了左眼,后来找江湖术士换了颗狗眼,不仅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看清路,还能看见常人看不到的 “脏东西”。右眼则是深褐色的,像干涸的泥坑,没什么神采,却透着一股看透生死的冷漠。

“你可想好了?” 麻老幺的声音响起,比青石板还凉,还带着一丝沙哑,像是砂纸摩擦木头,“赶尸这行,不是人干的活。白天要躲着人走,夜里要陪着死人睡,一碗饭是用命换的,你一个十七岁的娃娃,扛得住?”

姜炎猛地抬起头,额头上沾着石屑和一丝血迹,是刚才磕头太用力磕破的。他的眼睛通红,布满了血丝,眼底是压抑不住的悲愤和倔强,嘴唇因为用力抿着,已经咬出了血痕。

“麻伯,我爹娘死得惨,我必须查清真相。”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,却异常坚定,“村里的人都说他们是被山鬼缠上了,可我知道,不是的。我记得,去年您赶尸路过我们村,那些尸体跳着走的时候,我爹娘看您的眼神不对劲,像是认识您,又像是怕您。他们的死,一定和赶尸有关,和您有关!”

三个月前的场景,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,再次狠狠扎进姜炎的心里。

那天是个阴雨天,山里下着瓢泼大雨,雷声滚滚,把山涧的水声都盖过了。姜炎的爹娘一大早就要进山采药,说是最近山货行情好,想多采点天麻换钱,给姜炎凑学费。姜炎劝他们等雨停了再去,可爹娘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,说山里人不怕雨,还塞给他一把油纸伞,让他放学早点回家。

可他们再也没回来。

三天后,雨停了,村里的猎户在山涧下游的乱石滩上找到了他们的尸体。那场景,成了姜炎一辈子的噩梦。

爹娘的尸体被卡在两块巨石之间,衣服被雨水泡得发白,紧紧贴在身上,露出青紫色的皮肤。他们的眼睛睁得滚圆,瞳孔扩散,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,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,像是要从眼眶里凸出来。嘴角挂着黑红色的血沫,顺着下巴滴落在石头上,凝成了硬块。最吓人的是他们的手,死死地抓着对方的胳膊,指甲都嵌进了对方的肉里,掰都掰不开,像是在互相拉扯,又像是在抵挡什么。

村里的老族长拄着拐杖,颤巍巍地走到尸体旁,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,连连后退,嘴里念叨着:“造孽啊,这是犯了山规,被尸煞索了命!赶紧烧了,不然要尸变,要连累整个村子!”

村民们都吓坏了,七手八脚地找来干柴,就要把尸体烧掉。姜炎疯了一样冲过去,抱住爹娘的尸体,哭喊着不让他们烧。可他年纪小,根本拦不住,最后被几个壮汉拉开,眼睁睁看着爹娘的尸体被火焰吞噬,浓烟滚滚,带着一股焦糊味,还有那挥之不去的腥气。

那天晚上,姜炎偷偷跑回了乱石滩,在爹娘死去的地方,找到了一枚小小的桃木片,上面刻着一个模糊的符文 —— 那是赶尸人用来镇尸的符文,他在去年麻老幺赶尸路过时,见过麻老幺给尸体贴过同样的符。

从那天起,姜炎就下定了决心,一定要找到麻老幺,学赶尸的本事,查清爹娘的死因。他一路打听,走了三天三夜,穿过茫茫大山,终于找到了这家藏在深山里的赶尸客栈。

麻老幺沉默了半晌,阴影里的脸看不出表情,只有那颗假眼偶尔转动一下,泛着诡异的光。堂屋里挂着的铜铃,被穿堂风一吹,发出 “叮铃 —— 叮铃 ——” 的声音,那声音不像是铃铛在响,倒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吹气,凉飕飕的,听得姜炎头皮发麻。

“你爹娘……” 麻老幺突然开口,声音低了下去,“他们确实认识我。三十年前,我和你爹,还有另外几个师兄弟,都是赶尸人。后来,出了点事,我们就散了,你爹回了村里,娶了媳妇,再也没碰过赶尸的行当。我以为,他能安安稳稳过一辈子,没想到……”

麻老幺的话没说完,但姜炎的心猛地一沉:“您的意思是,我爹娘的死,真的和赶尸有关?和三十年前的事有关?”

“不好说。” 麻老幺摇了摇头,枯瘦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,发出 “笃、笃、笃” 的声音,在死寂的堂屋里格外清晰,“赶尸这行,得罪的东西太多,阴煞、厉鬼、还有同行的恩怨。三十年前的事,是个禁忌,不能提。你要是想学本事,就得做好准备,不仅要对付死人,还要对付活人,对付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。”

他顿了顿,突然抬起头,右眼的深褐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厉色:“而且,赶尸有三忌,三不赶,还有七戒,条条都是要命的规矩。你要是破了一条,不仅自己活不成,还会连累身边的人,甚至让尸体尸变,酿成大祸。”

“我不怕!” 姜炎咬着牙,再次磕了个头,额头重重地撞在青石板上,发出 “咚” 的一声闷响,“只要能查清真相,就算是下地狱,我也去!”

麻老幺咧嘴笑了笑,露出一口黄牙,牙齿缝里还沾着黑色的烟油,看着有些狰狞:“好,有种!我麻老幺这辈子,就收过两个徒弟,一个死在了阴尸谷,一个就是你爹。现在,我收你为徒,你就是我的第三个徒弟,也是湘西最后一个赶尸人。这门手艺,传到你这儿,恐怕就要断了。”

他站起身,走到姜炎面前。姜炎这才看清他的全貌,麻老幺个子不高,背有点驼,身上的长衫虽然破旧,却很干净,只是那股朱砂混着血的腥气更浓了。他的左手背上,有一道长长的疤痕,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,疤痕的颜色是深黑色的,像是嵌进了骨头里。

“起来吧。” 麻老幺伸出枯瘦的手,拉住姜炎,他的手冰凉刺骨,像是握着一块冰,“从今天起,你就住在这里。我教你画符、念咒、步法,还有怎么对付尸体,怎么躲阴煞,怎么守规矩。但我丑话说在前面,一旦入了这行,就再也回不了头了。你爹娘的路,你现在也要走了。”

姜炎点了点头,跟着麻老幺走进后院。

后院比前院更阴森,四面都是高高的土墙,墙上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,藤蔓的叶子是深绿色的,边缘带着锯齿,上面挂着一些风干的动物骸骨,不知道是鸡还是兔子的。院子中央,竖着八具稻草人,都穿着宽大的黑衣,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,遮住了 “脸”,只露出下面空荡荡的衣领,像是真的有尸体站在那里。

稻草人的脚下,画着一个巨大的八卦图,用朱砂混着血画的,有些地方已经干涸开裂,露出下面的黄土,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气。院子的角落里,堆着一堆桃木枝,还有一个石臼,里面装着朱砂、公鸡血,还有一些不知名的粉末,颜色发黑,散发着刺鼻的气味。

“赶尸,首先要学会画镇尸符。” 麻老幺从石臼旁拿起一支毛笔,毛笔的笔杆是桃木做的,笔尖是黑色的,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毛,“镇尸符要用朱砂混着刚杀的公鸡血,还要加一点糯米灰,比例不能错,多一分少一分,都镇不住尸气。”

他拿起一个陶碗,从石臼里舀了一勺朱砂,又倒了一点公鸡血,红色的血和红色的朱砂混在一起,变成了更深的暗红色,还冒着一点点热气。麻老幺又加了一点白色的糯米灰,用毛笔搅拌均匀,然后蘸了蘸,在一张黄纸上开始画符。

他的动作很慢,一笔一划都很讲究,笔尖划过黄纸,发出 “沙沙” 的声音。姜炎凑过去看,只见黄纸上的符文弯弯曲曲,像是一条蛇,又像是一个人的脸,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。画到最后一笔,麻老幺突然大喝一声:“镇!”

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穿透力,姜炎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,眼前的黄纸似乎闪了一下红光,然后又恢复了正常。

“这符,要画在尸体的额头、胸口、丹田三个地方。” 麻老幺把画好的符递给姜炎,“你试试。记住,心要静,不能想别的东西,脑子里只能想着‘镇住尸体’四个字。要是心不诚,画出来的符就是废纸一张,不仅镇不住尸气,还会被尸气反噬。”

姜炎接过毛笔,手忍不住发抖。他学着麻老幺的样子,蘸了蘸朱砂鸡血,在黄纸上画了起来。可他的手不听使唤,笔画歪歪扭扭,要么画断了,要么画错了位置。画了三张,张张都是废符,纸面上的符文不仅没有丝毫威严,反而透着一股滑稽。

“没用的东西!” 麻老幺突然呵斥一声,声音里带着一股煞气,“画符是给死人看的,也是给阴煞看的,你这么敷衍,是想让尸体把你吃了吗?”

他一把夺过姜炎手里的毛笔,扔在地上,然后从墙角拎起一只公鸡。那公鸡是黑色的,羽毛油亮,眼睛通红,挣扎着想要逃脱,却被麻老幺死死按住。麻老幺从腰间拔出一把小刀,刀身是黑色的,像是用玄铁打造的,闪着寒光。

“噗嗤” 一声,小刀划破了公鸡的脖子,鲜红的血喷了出来,溅在黄纸上,发出 “滋滋” 的声音。姜炎吓得后退了一步,脸色苍白。他从小在山里长大,杀过鸡,可从来没见过这么诡异的场景,那公鸡的血溅在黄纸上,竟然像是活了一样,顺着纸的纹路流动,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符文。

“看着!” 麻老幺的声音带着一股命令的语气,“赶尸人,天天和死人打交道,见惯了血光,要是连这点胆子都没有,趁早滚蛋!”

姜炎咬了咬牙,强迫自己看着。麻老幺用毛笔蘸了刚流出来的热血,再次画符,这次的符文比刚才更清晰,更威严,黄纸上的红光也更明显了。画完之后,麻老幺把符贴在一个稻草人的额头上,大喝一声:“起!”

奇迹发生了。

那个稻草人竟然动了!它直挺挺地跳了起来,双脚并拢,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,朝着院子的大门跳去。虽然动作僵硬,但确实是在 “走”,而且方向很明确。

姜炎吓得瞪大了眼睛,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。他明明看到那只是个稻草人,里面塞的是干草,可刚才的一瞬间,他竟然觉得那是一具真的尸体,带着一股冰冷的煞气,朝着他扑来。

“这就是镇尸符的威力。” 麻老幺面无表情地说,“符在,尸体就听你的话;符掉了,或者符失效了,尸体就会尸变,变成吃人的恶鬼。现在,你再画,画到能让稻草人站起来为止。”

姜炎深吸一口气,捡起地上的毛笔,再次蘸了蘸朱砂鸡血。这次,他的手不抖了,脑子里只想着麻老幺说的 “镇住尸体” 四个字。笔尖划过黄纸,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,但比刚才好多了。画完之后,他把符贴在另一个稻草人的额头上,学着麻老幺的样子,大喝一声:“起!”

稻草人晃了晃,竟然也直挺挺地跳了起来,虽然跳得不稳,像是随时会摔倒,但确实动了!

“有点样子了。” 麻老幺点了点头,“接下来,学念摄魂咒。这咒是用来沟通尸体的,让它们听你的指令。咒要念得低沉、沙哑,不能太高,也不能太轻,要让尸体能‘听’到,还要让阴煞害怕。”

麻老幺闭上眼睛,嘴里念了起来: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。广修亿劫,证吾神通。三界内外,惟道独尊。体有金光,覆映吾身。视之不见,听之不闻。包罗天地,养育群生。受持万遍,身有光明。三界侍卫,五帝司迎。万神朝礼,役使雷霆。鬼妖丧胆,精怪藏形。内有霹雳,雷神隐名。洞慧交彻,五气腾腾。金光速现,覆护吾身。急急如律令!”

他的声音低沉沙哑,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,带着一股诡异的节奏。念到最后一句 “急急如律令” 时,他猛地睁开眼睛,右眼的深褐色瞳孔和左眼的假眼同时闪过一丝红光。

姜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,顺着脊椎往上爬,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院子里的雾气似乎更浓了,八个稻草人都微微晃动了一下,像是在回应麻老幺的咒语。

“你跟着我念。” 麻老幺说。

姜炎跟着念了起来,他的声音还带着少年人的清亮,和麻老幺的沙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念到一半,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,像是有什么东西卡住了,说不出话来。同时,他看到面前的稻草人竟然朝着他跳了一步,斗笠下面的 “脸” 似乎转向了他,一股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,带着一股腐臭味。

“不好!” 麻老幺大喊一声,一把推开姜炎,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符,贴在稻草人的额头上,“你心不静,被尸气缠上了!念咒的时候,不能有杂念,不能害怕,不然会被阴煞趁虚而入!”

姜炎摔倒在地上,胸口一阵发闷,咳嗽了几声,吐出一口浊气。他看着那个稻草人,只见符纸贴上去之后,它就不动了,只是斗笠下面的气息依然冰冷,让他浑身发冷。

“赶尸人,不仅要对付尸体,还要对付自己的心魔。” 麻老幺蹲下来,看着姜炎,“你心里有恐惧,有悲愤,这些情绪都会被阴煞利用。从今天起,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,无论遇到什么事,都不能慌,不能怕。”

他把姜炎扶起来,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:“接下来,学赶尸步法。步法是引导尸体前行的关键,左脚画圈,右脚点地,一步不能错。尸体是跳着走的,你的步法要和它们的节奏一致,不然就会失控。”

麻老幺走到院子中央,开始演示步法。他的左脚先画了一个圈,右脚轻轻点地,然后左脚再向前迈一步,右脚跟着点地,动作缓慢而诡异,像是在跳一种奇怪的舞蹈。随着他的步法,刚才被贴了符的两个稻草人竟然跟着他跳了起来,一步一步,节奏和他完全一致。

姜炎看得目瞪口呆,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赶尸人能让尸体跳着走,原来秘密就在这步法里。

他跟着麻老幺学了起来,左脚画圈,右脚点地。刚开始,他的动作很僵硬,总是出错,稻草人也跟着出错。

 

 

第二章 雪峰山遇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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鸡叫头遍的时候,赶尸客栈的木门 “吱呀” 一声被推开,带着一身寒气的麻老幺走了出来。他肩上的褡裢鼓鼓囊囊,里面除了镇尸符、摄魂铃和桃木剑,还多了两捆用油纸包好的干粮,以及一个装满清水的葫芦。姜炎早已穿戴整齐,青布短打外面套了件麻老幺给的旧长衫,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桃木片 —— 爹娘留下的唯一念想,被他用红绳系着,贴身藏在衣襟里。

“该走了。” 麻老幺的声音打破了晨雾的死寂,他的假眼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泛着瓷白的光,“记住,上路之后,话要少,脚要轻,铃铛不能断。尸体怕惊,阴煞怕吵,咱们这趟活,要赶在三日后鸡鸣前出雪峰山。”

后院的墙角下,五具尸体已经立在那里。它们都穿着宽大的黑色寿衣,衣料粗糙,带着一股陈旧的霉味,领口和袖口缝着暗红色的布条,那是赶尸人标记 “待运” 的记号。尸体头上的斗笠压得极低,竹编的边缘垂着黑色的流苏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在低头时能看到一截苍白的下颌,皮肤紧绷得像鼓面,没有一丝血色。

麻老幺从褡裢里掏出一根黑绳,绳子是用苎麻混着黑狗毛编织而成,表面泛着一层油腻的光泽,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—— 据说这种绳子能隔绝尸气,又能牵引亡魂。他走到尸体面前,弯腰将黑绳的一端系在最前面那具尸体的手腕上,绳子穿过尸体的指缝,打了个死结,然后依次绕过另外四具尸体的手腕,最后将绳子的另一端攥在手里,像是牵着一串没有生命的木偶。

“看好了。” 麻老幺从怀里掏出五张镇尸符,指尖蘸了点随身携带的公鸡血,在符纸上轻轻一抹,然后 “啪” 地一声,将符纸贴在每具尸体的额头上。符纸贴上的瞬间,姜炎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 “滋啦” 声,像是滚烫的烙铁碰到了冰块,紧接着,尸体们原本微微晃动的身体突然僵住,周身散发出的寒气似乎也收敛了几分。

麻老幺摇了摇手里的摄魂铃,“叮铃 —— 叮铃 ——”,铜铃的声音清脆却不刺耳,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,在晨雾中扩散开来。他左脚画圈,右脚点地,踏出赶尸步法的起手式,嘴里低声念起了摄魂咒:“魂归路,魄归乡,阴阳隔,莫彷徨……”

随着咒语声和铜铃声响起,诡异的一幕发生了。那五具尸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唤醒,双脚并拢,膝盖不弯,直挺挺地跳了起来。它们的动作僵硬而机械,每一次跳跃都只有半尺高,落地时发出 “咚” 的一声闷响,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,溅起细小的泥点。五具尸体排成一列,跟着麻老幺的步法,一步步朝着客栈门外跳去,黑色的寿衣在雾中飘动,像是五朵盛开的死亡之花。

姜炎跟在队伍的最后面,手里也拿着一个小巧的摄魂铃,按照麻老幺教的节奏轻轻摇晃。他的心跳得飞快,手心全是冷汗,既紧张又恐惧。身后的尸体跳跃时发出的闷响,寿衣摩擦的 “沙沙” 声,还有那股若有若无的腐臭味,像一张无形的网,将他包裹在其中。他不敢回头看,只能死死盯着前面麻老幺的背影,还有那根牵引着尸体的黑绳,生怕自己一走错步,就会引发尸变。

出了客栈,雾气更浓了。雪峰山的晨雾像是活物,顺着山路流淌,能见度不足两尺。路边的树木枝繁叶茂,枝叶交错,在雾中勾勒出狰狞的轮廓,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。偶尔有不知名的鸟雀在林中啼叫,声音凄厉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姜炎深吸一口气,雾气中除了腐味,还多了一股草木的腥气,冰冷刺骨,吸进肺里,冻得他胸口发闷。

“脚步跟紧,别掉队。” 麻老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,带着一丝警示,“雪峰山的雾是‘阴雾’,能迷人心智,也能滋养阴煞。走路的时候,眼睛要看着脚下的路,心里要想着摄魂咒,别被雾里的东西缠上。”

姜炎点了点头,不敢说话。他能感觉到,雾气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,那些眼睛藏在树木的阴影里,藏在雾的深处,带着冰冷的恶意。他想起麻老幺说过,雪峰山深处有阴尸谷,里面的阴尸专吸活人的阳气,心里更是一阵发寒。

走了大约两个时辰,雾气渐渐稀薄了一些,天光也亮了起来。他们来到一处山坳,麻老幺停下脚步,摇了摇摄魂铃,尸体们也跟着停了下来,直挺挺地立在原地,像是五尊黑色的雕塑。

“歇会儿,给尸体补道符。” 麻老幺从褡裢里掏出几张新的镇尸符,递给姜炎,“你去贴,记住,要贴在额头的正中央,不能歪,也不能掉。”

姜炎接过符纸,走到尸体面前。他屏住呼吸,尽量不去看斗笠下的脸,伸手将第一张符纸贴在最前面那具尸体的额头上。就在他的手指碰到尸体额头的瞬间,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,像是摸到了一块万年寒冰。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抬头瞥了一眼,正好看到斗笠的流苏缝隙里,露出一只眼睛 —— 那是一只浑浊的、毫无生气的眼睛,瞳孔散大,像是蒙上了一层白霜,正死死地盯着他。

“啊!” 姜炎吓得大叫一声,猛地后退了一步,手里的符纸掉在了地上。

“慌什么!” 麻老幺呵斥道,“尸体的眼睛是死的,看不到东西。你越是怕,阴煞就越容易找上你。”

姜炎定了定神,捡起地上的符纸,强压下心中的恐惧,再次走到尸体面前。这次,他闭上眼睛,凭着感觉将符纸贴在尸体的额头上。贴完五张符,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,长衫紧紧贴在身上,冰凉刺骨。

麻老幺坐在一块石头上,点燃了一袋旱烟。烟丝燃烧的味道混合着雾气的腐味,形成一种奇特的气味。他吸了一口烟,缓缓吐出烟雾,看着姜炎说:“这些尸体,都是长沙来的商队伙计。据说他们是去贵州贩盐,路过雪峰山时,遇到了山匪,货物被抢,人也被杀了。家属托了好几层关系,才找到我,愿意出双倍的价钱,让我把尸体赶回老家。”

“山匪?” 姜炎忍不住问,“既然是山匪杀人,为什么不把尸体扔在山里,反而要摆成那样的姿势?” 他想起麻老幺昨天说的,商队的尸体是围成一个圈,双手举过头顶,像是在祭拜什么。

麻老幺弹了弹烟灰,眼神凝重:“这就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。山匪杀人图财,杀了人就走,哪会有闲心摆弄尸体?而且,你爹娘的死状,和这些商队伙计一模一样,都是面色青紫,嘴角挂着黑血,双手死死抓住对方。这不是山匪能做出来的,更像是…… 被阴煞所害。”

“阴煞?” 姜炎的心猛地一沉,“您是说,它们都是被阴尸谷里的阴尸杀的?”

“不好说。” 麻老幺摇了摇头,“阴尸谷的阴尸,一般不会离开谷中太远。但这些尸体身上的煞气很重,尤其是额头的符纸,才贴了两个时辰,就已经开始发黑,这说明它们身上沾了极重的阴煞。我怀疑,商队的人可能无意中闯入了阴尸谷的范围,或者…… 触碰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。”

就在这时,一阵马蹄声突然从远处传来,打破了山坳的宁静。马蹄声急促而杂乱,像是有很多人骑马赶来。麻老幺脸色一变,猛地站起身,将烟袋锅子往石头上一磕:“不好,是山匪!赶紧把尸体藏起来!”

姜炎也慌了,跟着麻老幺把尸体拖到一棵巨大的古树下。这棵古树的树干粗壮,枝叶茂密,正好能遮住尸体。麻老幺从褡裢里掏出几张 “隐身符”,贴在尸体和自己身上,又对姜炎说:“你快躲到树后面,无论看到什么,都不能出声,更不能出来。”

姜炎刚躲到树后,就见十几个骑着马的山匪从山路拐角处冲了出来。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,他赤裸着上身,露出黝黑的肌肉,手里拿着一把鬼头刀,刀身上还沾着暗红色的血迹。后面的山匪也个个手持刀枪,面目狰狞,身上散发着一股匪气和血腥味。

“站住!” 刀疤脸看到了麻老幺,勒住马缰,大声喝道,“你们是什么人?在这里干什么?”

麻老幺镇定地站在原地,双手抱在胸前:“我们是赶尸人,奉命将尸体送回老家。山大王,我们只是混口饭吃,还请行个方便。”

刀疤脸咧嘴一笑,露出一口黄牙:“赶尸人?我看你们是想偷运什么宝贝吧!搜!给我仔细搜!”

几个山匪立刻从马上跳下来,朝着麻老幺走来,就要搜他的褡裢。麻老幺眼神一冷,突然从怀里掏出桃木剑,大喝一声:“放肆!赶尸人的东西,也是你们能碰的?”

桃木剑的剑身泛着淡淡的红光,上面刻满了符文。山匪们被麻老幺的气势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刀疤脸见状,怒喝道:“敬酒不吃吃罚酒!给我上,杀了他们,把东西抢过来!”

山匪们立刻挥舞着刀枪冲了上来。麻老幺手持桃木剑,迎了上去。他的步法诡异,左脚画圈,右脚点地,正是赶尸步法,却被他用在了打斗中。桃木剑在他手中舞动,带着一股凌厉的风声,每一次挥舞,都能逼退一个山匪。山匪们的刀枪碰到桃木剑,都会发出 “叮” 的一声脆响,像是碰到了坚硬的钢铁。

姜炎躲在树后,看得心惊胆战。他没想到,麻老幺的身手竟然这么好。但山匪人多势众,而且个个凶悍,麻老幺渐渐体力不支,左胳膊被一把长刀划了一刀,鲜血立刻流了出来,染红了青布长衫。

“麻伯!” 姜炎忍不住喊了一声,想要冲出去帮忙。

“别出来!” 麻老幺大喊,“守住尸体!”

刀疤脸看到麻老幺受伤,哈哈大笑:“老东西,看你还能撑多久!兄弟们,上,杀了他,尸体里说不定藏着金银珠宝!”

山匪们像是打了鸡血,再次冲了上来。麻老幺咬了咬牙,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朱砂,朝着山匪们撒了出去。朱砂混着公鸡血,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气,山匪们被撒到脸上,立刻觉得火辣辣地疼,眼睛都睁不开了。

“姜炎!摇铃!念咒!” 麻老幺大喊。

姜炎立刻反应过来,拿起摄魂铃拼命摇晃,“叮铃 —— 叮铃 ——”,铜铃的声音变得急促而响亮。他同时大声念起了摄魂咒: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……”

随着铜铃声和咒语声响起,古树下的五具尸体突然动了!它们挣脱了黑绳,直挺挺地跳了出来,朝着山匪们扑去。尸体们的斗笠掉在了地上,露出了青紫色的脸,眼睛圆睁,瞳孔扩散,嘴角挂着黑血,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。

山匪们哪里见过这种场面,吓得魂飞魄散。一个山匪来不及躲闪,被一具尸体一把抓住了胳膊。尸体的手指冰凉坚硬,像是铁钳一样,死死地钳住了他的胳膊。山匪惨叫一声,想要挣脱,却发现尸体的力气大得惊人。他低头一看,只见尸体的指甲已经嵌进了他的肉里,鲜血直流。

“有鬼!有鬼啊!” 山匪们大喊着,转身就想跑。可尸体们的速度虽然不快,但动作整齐划一,堵住了他们的去路。一具尸体跳到一个山匪的身后,伸出苍白的手,掐住了他的脖子。山匪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舌头伸了出来,双腿蹬了蹬,很快就没了气息。

刀疤脸也慌了,调转马头就想逃。可一具尸体突然跳到他的马前,双手抓住了马腿。马受到惊吓,前蹄扬起,将刀疤脸从马背上摔了下来。刀疤脸摔在地上,疼得龇牙咧嘴,他刚想爬起来,就被三具尸体团团围住。

姜炎看着尸体们疯狂地攻击山匪,心里既害怕又解气。他看到刀疤脸被尸体们抓住,尸体们伸出苍白的手,朝着他的胸口抓去,刀疤脸的惨叫声越来越小,最后变成了微弱的呻吟,然后彻底没了声音。

雾气再次浓了起来,将整个山坳笼罩在其中。铜铃声、咒语声、山匪的惨叫声、尸体跳跃的闷响,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声音,在雾中回荡。姜炎捂住耳朵,不敢再看,可那些血腥的画面,却像烙印一样,刻在了他的脑海里。

不知过了多久,惨叫声停止了。姜炎放下手,从树后探出头来。只见山坳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山匪的尸体,鲜血染红了地面,和雾气混合在一起,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腐臭味。那五具商队的尸体,正直挺挺地站在血泊中,斗笠掉在地上,青紫色的脸上沾满了鲜血,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红光,看起来更加诡异可怖。

麻老幺捂着胳膊上的伤口,走到尸体面前,从怀里掏出几张新的镇尸符,贴在它们的额头上。“滋啦” 一声,符纸冒起黑烟,尸体们身上的煞气似乎收敛了一些,眼睛里的红光也消失了,重新恢复了僵硬的状态。

“麻伯,您没事吧?” 姜炎跑过去,看着麻老幺胳膊上的伤口,心疼地问。

麻老幺摇了摇头,脸色苍白:“没事,皮外伤。只是这些尸体的煞气比我想象中重得多,刚才的咒语和符纸,差点没镇住它们。如果不是山匪的血阳气重,中和了一部分阴煞,恐怕已经尸变了。”

姜炎看着地上山匪的尸体,还有那些沾满鲜血的商队尸体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忍不住干呕起来。麻老幺拍了拍他的后背:“别怕,赶尸人就是这样,见惯了生死,见惯了血光。以后你还要面对更多比这更恐怖的事情,要是连这点都承受不了,怎么查清你爹娘的死因?”

姜炎缓了缓神,点了点头。他知道麻老幺说得对,为了查清真相,他必须变得坚强。

麻老幺从褡裢里拿出草药和布条,给自己的伤口包扎好。然后,他看了看天色,雾气越来越浓,已经快看不清路了:“天黑了,不能再走了。前面不远有个废弃的山神庙,我们去那里过夜。记住,到了山神庙,把尸体安置在庙门口,贴上镇尸符,夜里无论听到什么声音,都不能出去,更不能让尸体靠近火堆,也不能让女人或者铁器靠近尸体,这是赶尸的大忌。”

姜炎跟着麻老幺,牵着尸体,朝着山神庙的方向走去。山路越来越崎岖,雾气越来越浓,脚下的泥土湿滑,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。身后的尸体跳跃时,踩在山匪的血迹上,发出 “咕叽” 的声音,听得人毛骨悚然。

大约走了半个时辰,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出现在雾气中。山神庙的墙体是用石头砌成的,已经斑驳不堪,很多地方都塌了,露出里面的黄土。屋顶上的瓦片残缺不全,几根发黑的横梁裸露在外,像是巨人的肋骨。庙门口的石狮子已经残破,一只眼睛掉了,嘴巴也裂了一道缝,看起来狰狞可怖。

麻老幺先走进庙里检查了一番,确认没有危险后,才让姜炎把尸体牵到庙门口。他们将尸体排成一列,贴上新的镇尸符,又用黑绳将它们的手腕绑在一起,固定在庙门口的柱子上。做完这一切,两人才走进庙里。

庙里一片狼藉,地上布满了灰尘、杂草和破碎的瓦片。正中央的神像已经残缺不全,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,身上布满了蛛网。

 

 

 

 

第三章 山神庙诡影

**

麻老幺从褡裢里掏出火折子,吹了三下,橘红色的火苗才勉强燃起,在漆黑的山神庙里映出一片摇曳的光影。火光所及之处,蛛网被照得透亮,像是挂在梁柱上的银丝,缠绕着几片干枯的落叶,风一吹,便跟着光影晃动,恍若有什么东西在暗处蠕动。

“赶紧拾掇出一块空地,生火。” 麻老幺的声音压得很低,像是怕惊扰了庙里的什么,“火堆要靠里放,离门口至少三丈远,记住,绝对不能让火光照到尸体。”

姜炎点点头,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瓦片和枯枝,堆在墙角。他的手指碰到那些瓦片时,能感觉到上面覆盖的厚厚灰尘,还有一种黏腻的触感 —— 凑近了看,才发现是某种不知名昆虫的尸体,早已干瘪发黑,一捏就碎成了粉末,散发出一股陈腐的腥气。

两人合力清出一块丈许见方的空地,麻老幺从褡裢里掏出几块干燥的松脂,塞进枯枝堆里,用火折子点燃。“噼啪 ——” 松脂燃烧的声音格外清脆,火苗瞬间窜起半尺高,照亮了神像残破的脸。

那是一尊山神的塑像,只剩下上半身,头颅歪斜着,半边脸颊已经崩裂,露出里面灰褐色的泥胎。另半边脸上,残留着模糊的彩绘,红色的嘴唇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,像是在笑,又像是在哭。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的眼睛,原本应该镶嵌眼珠的地方,是空洞的黑洞,黑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烁,随着火光的晃动,那光点也跟着移动,像是在死死盯着火堆旁的两人。

“别盯着神像看。” 麻老幺突然开口,手里正在包扎伤口的动作没停,“这山神庙荒废几十年了,阴气重,神像早就被脏东西缠上了。看久了,容易被缠上。”

姜炎连忙移开视线,心脏砰砰直跳。他刚才明明感觉到,神像的 “眼睛” 里,有一道冰冷的视线扫过他的后背,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,让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。

火堆越烧越旺,暖意渐渐驱散了身上的寒气,却驱不散庙里弥漫的阴森。姜炎坐在火堆旁,看着跳动的火苗,脑子里全是刚才山坳里的血腥场面 —— 山匪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,鲜血染红了泥土,商队尸体青紫色的脸上沾满了血污,眼睛里闪过的红光像是烙印,怎么也挥之不去。

“喝点水,压压惊。” 麻老幺把水葫芦递给他,自己则从褡裢里拿出一块干粮,慢慢嚼着。他的左胳膊已经包扎好了,布条上渗出血迹,和草药的绿色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诡异的颜色。

姜炎接过水葫芦,喝了一口清水,冰凉的水滑过喉咙,稍微平复了一下翻涌的胃。他看着麻老幺,忍不住问:“麻伯,那些商队的尸体,为什么煞气会这么重?刚才贴的符纸,明明是新画的,怎么会这么快就失效?”

麻老幺嚼着干粮,眼神凝重:“我怀疑,它们不是普通的横死之人。你有没有注意到,它们的手腕上,都有一个黑色的印记?”

姜炎愣了一下,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贴符时的场景,摇了摇头:“没…… 没注意。”

“那是‘阴煞印’。” 麻老幺放下干粮,声音压得更低,“是阴尸谷里的阴尸留下的印记。被阴尸缠上的人,死后身上会留下这个印记,煞气会越来越重,最后变成新的阴尸。几十年前,我那批失踪的师兄弟,身上也有这个印记。”

姜炎的心猛地一沉:“您的意思是,商队的人,真的遇到了阴尸?”

“不仅是遇到了,恐怕还被阴尸‘标记’了。” 麻老幺叹了口气,“阴尸最擅长的就是这个,只要被它们盯上,就算逃到天涯海角,也会被找到。这些尸体,恐怕是被阴尸一路追杀到山坳里的,山匪只是碰巧撞上,成了替死鬼。”

就在这时,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 “沙沙” 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动。姜炎吓得一哆嗦,猛地看向门口。雾气已经浓得像化不开的墨,只能隐约看到五具尸体的黑色轮廓,它们依然直挺挺地立在那里,被黑绳绑在柱子上,一动不动。

“是风。” 麻老幺安抚道,“山里的风大,吹动了它们的寿衣。别慌,只要符纸还在,它们就不会出事。”

姜炎点了点头,可心里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。他总觉得,那声音不像是风,更像是有人在拖动尸体,寿衣摩擦地面的声音,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。

他紧紧攥着怀里的桃木片,爹娘留下的念想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慰藉。桃木片被体温焐得温热,上面的符文虽然模糊,却像是能散发出一股微弱的阳气,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。

火堆渐渐小了下去,麻老幺添了几根枯枝,火苗再次窜起,照亮了庙门的方向。这一次,姜炎看得清清楚楚 —— 最边上那具尸体的寿衣,竟然在微微晃动,不是被风吹动的那种飘动,而是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,带动着寿衣鼓起一个包,慢慢向上移动。

“麻伯!您看!” 姜炎指着门口,声音都在发抖。

麻老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,脸色瞬间变了。他猛地站起身,从褡裢里掏出桃木剑,声音带着一丝急促:“不好!符纸失效了!”

两人快步走到门口,借着庙里的火光,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—— 五具尸体额头上的镇尸符,竟然全部变成了焦黑色,边缘卷曲着,像是被火烧过一样,符纸上的符文已经模糊不清,散发出一股焦糊味。更恐怖的是,最边上那具尸体的手腕上,黑绳已经被挣断了一根,它的手指微微弯曲,像是在活动关节,寿衣下面的身体,竟然在缓慢地膨胀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生长。

“阴煞太强,镇不住了!” 麻老幺咬着牙,从怀里掏出一把朱砂,混合着公鸡血,朝着尸体撒了过去,“姜炎!摇铃!念咒!快!”

姜炎立刻反应过来,拿起摄魂铃拼命摇晃,“叮铃 —— 叮铃 ——”,铜铃的声音急促而响亮,在雾气中回荡。他同时大声念起了摄魂咒: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……”

可这一次,咒语和铜铃声似乎失去了作用。尸体们不仅没有安静下来,反而晃动得更厉害了。中间那具尸体的斗笠掉了下来,露出了青紫色的脸,它的眼睛突然睁开,瞳孔是深黑色的,没有一丝光泽,嘴角的黑血开始慢慢流淌,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,发出 “滴答” 的声音。

“滋啦 ——” 那具尸体额头上的焦黑符纸突然裂开,一道黑气从符纸下面冒了出来,像是一条黑色的小蛇,在空中盘旋了一圈,朝着姜炎扑了过来。

“小心!” 麻老幺大喊一声,一把推开姜炎,同时挥舞着桃木剑,朝着黑气砍去。

桃木剑的剑身泛着红光,砍在黑气上,发出 “滋啦” 的一声脆响,黑气像是被灼烧一样,瞬间消散了大半。可剩下的黑气却分成了几股,分别朝着五具尸体扑去,钻进了它们的七窍里。

“不好!它们要尸变了!” 麻老幺脸色惨白,“姜炎,快把那袋‘朱砂黑狗血’拿来!”

姜炎连忙从褡裢里掏出那个小布包,递给麻老幺。麻老幺打开布包,里面是黑色的粉末,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腥气。他抓起一把粉末,朝着最前面那具尸体撒了过去。

粉末落在尸体的脸上,发出 “滋滋” 的响声,像是滚烫的油碰到了水。尸体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,像是野兽的咆哮,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青紫色的皮肤开始膨胀、开裂,露出下面暗红色的肌肉。

“快!把剩下的都撒出去!” 麻老幺大喊。

姜炎也抓起一把黑色粉末,朝着其他尸体撒去。粉末落在尸体身上,发出此起彼伏的 “滋滋” 声,尸体们的嘶吼声越来越大,雾气被震得翻滚起来,像是沸腾的开水。

可就在这时,庙外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,雾气被吹得四散开来,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照了进来,正好照在尸体们的身上。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—— 尸体们的嘶吼声突然停止了,身体也不再颤抖,它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,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,眼睛里闪过一丝红光,然后慢慢转过身,朝着庙外的雾气中跳去。

“它们…… 它们要去哪?” 姜炎愣住了。

麻老幺松了口气,瘫坐在地上,桃木剑掉在一旁:“是月光。阴尸怕月光,这些尸体被阴煞附身,本质上已经成了半阴尸,也怕月光。刚才多亏了月亮出来,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。”

姜炎看着尸体们的身影消失在雾气中,心里充满了疑惑:“它们为什么会突然离开?难道是回阴尸谷了?”

“不一定。” 麻老幺摇了摇头,捡起桃木剑,慢慢站起身,“阴尸谷在雪峰山深处,离这里还有几十里路。它们这次出来,肯定是在寻找什么东西。而且,我总觉得,它们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着,目标很明确。”

就在这时,姜炎突然注意到,刚才尸体们站立的地方,掉着一个东西。他走过去捡起来一看,是一枚玉佩,玉佩呈黑色,上面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,像是一只眼睛,和他爹娘留下的桃木片上的符文有几分相似。

“麻伯,您看这个。” 姜炎把玉佩递给麻老幺。

麻老幺接过玉佩,仔细看了看,脸色突然变得极其凝重:“这是……‘阴眼玉佩’!传说中,战国时期的古墓主人,为了能在死后继续看到世间万物,用活人献祭,炼制了这枚玉佩。佩戴者能看到阴界的东西,但也会被阴煞缠身,最终变成阴尸的傀儡。”

“您是说,这枚玉佩是从阴尸谷里出来的?” 姜炎问。

“没错。” 麻老幺点了点头,“阴尸谷里的古墓,就是那位战国贵族的陵墓。几十年前,我和你爹还有师兄弟们,就是为了寻找这枚玉佩,才闯进了阴尸谷。没想到,最后只有我和你爹活了下来,其他人都变成了阴尸。”

姜炎的心猛地一震:“我爹娘的死,也和这枚玉佩有关?”

“应该是。” 麻老幺叹了口气,“当年我们从阴尸谷逃出来后,就约定再也不提这件事,也不再碰这枚玉佩。可我没想到,你爹还是没能逃过一劫。恐怕他是被阴尸盯上了,想从他嘴里问出玉佩的下落,或者…… 想让他重新回到阴尸谷,完成当年没完成的事。”

姜炎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嵌进了掌心,鲜血直流。他终于明白了,爹娘的死不是意外,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追杀。而这一切的根源,都在阴尸谷的古墓里,在那枚阴眼玉佩上。

“麻伯,我们现在就去阴尸谷!” 姜炎眼神坚定,“我要找到古墓,查清真相,为爹娘报仇!”

麻老幺摇了摇头:“不行。阴尸谷里的阴煞比这里重十倍,而且里面的阴尸数量众多,我们现在去,就是送死。我们得先回去,准备足够的法器和符咒,等到月圆之夜,阴气最弱的时候,再闯阴尸谷。”

就在这时,庙里突然传来一阵 “咔嚓” 的声音,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了。两人回头一看,只见那尊残破的山神塑像,竟然慢慢动了起来!它歪斜的头颅缓缓摆正,崩裂的脸颊上,泥土簌簌掉落,露出里面青紫色的皮肤,和商队尸体的皮肤一模一样!

“不好!这神像里藏着阴尸!” 麻老幺大喊一声,拉起姜炎就往外跑。

山神塑像的动作越来越快,它的手臂从泥胎里挣脱出来,青紫色的手指弯曲着,像是要抓住什么。它的眼睛里,黑洞洞的眼眶里突然亮起两道红光,嘴巴张开,发出一阵低沉的嘶吼,和刚才尸体们的嘶吼声一模一样。

“快跑!别回头!” 麻老幺拉着姜炎,拼命朝着庙外跑去。身后的嘶吼声越来越近,带着一股浓烈的腐臭味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们。

两人冲出庙门,雾气已经再次浓了起来,月光被遮住,四周一片漆黑。他们不敢停留,顺着山路拼命往前跑,身后的嘶吼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,像是有无数只阴尸在追赶。

姜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胸口像是要炸开一样。他能感觉到,身后的腐臭味越来越浓,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后背爬上来,像是有一只冰冷的手,即将抓住他的肩膀。

“麻伯!我们怎么办?” 姜炎大喊。

“往山下跑!山下有阳气,阴尸不敢靠近!” 麻老幺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,他的左胳膊伤口裂开,鲜血顺着手臂流淌,滴落在地上,留下一串血痕。

两人顺着陡峭的山路往下跑,脚下的泥土湿滑,好几次差点摔倒。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姜炎回头瞥了一眼,只见雾气中,无数个黑色的轮廓正朝着他们跳来,速度越来越快,青紫色的脸上,红光闪烁,像是无数只恶鬼在追赶。

就在这时,姜炎突然被一块石头绊倒,重重地摔在地上。他挣扎着想爬起来,却发现脚踝一阵剧痛,像是扭伤了。

“姜炎!” 麻老幺回头一看,大喊一声,想要回来救他。

可已经来不及了,最前面那具阴尸已经跳到了姜炎面前,青紫色的手朝着他的脖子抓来,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和腐臭味。姜炎闭上眼睛,心想:“我要死在这里了吗?爹娘的仇,还没报……”

就在这时,他怀里的桃木片突然发热,一股暖流顺着胸口蔓延开来,驱散了身上的寒意。桃木片从他的衣襟里掉了出来,落在地上,发出一阵红光。红光所及之处,阴尸像是被灼烧一样,发出一声惨叫,连连后退。

其他的阴尸也被红光震慑,停下了脚步,在雾气中徘徊,不敢靠近。

麻老幺趁机跑回来,拉起姜炎:“快走!你爹娘留下的桃木片,是用百年桃木做的,上面有你爹娘的阳气和符咒,能暂时震慑阴尸!”

两人再次拼命往前跑,桃木片在姜炎的手中,散发着微弱的红光,像是一盏指路明灯,照亮了前方的山路。身后的阴尸们嘶吼着,却不敢靠近,只能在雾气中远远地跟着。

不知跑了多久,两人终于看到了山下的村庄,村庄里灯火通明,炊烟袅袅,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阳气。身后的阴尸们看到村庄的灯火,发出一阵不甘的嘶吼,然后慢慢转身,消失在雾气中。

两人瘫坐在村口的大树下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姜炎的脚踝已经肿了起来,疼痛难忍,麻老幺的伤口也再次裂开,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。

“安全了。” 麻老幺喘着气,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,“村里有阳气,阴尸不敢靠近。我们先在这里休整一下,明天再回赶尸客栈。”

姜炎点了点头,看着手中的桃木片,上面的红光已经渐渐消失,恢复了原来的样子。他紧紧攥着桃木片,心里暗暗发誓:“爹娘,你们放心,我一定会查清真相,为你们报仇。阴尸谷,我一定会去的!”

村里的村民听到动静,纷纷走了出来。看到两人浑身是血,狼狈不堪的样子,都吓了一跳。麻老幺向村民们解释了一番,说是遇到了山匪,村民们才放下心来,热情地邀请他们到村里休息。

两人跟着村民,走进了一户农家。农家的主人是一对老夫妇,心地善良,给他们准备了热水和饭菜。姜炎洗了个热水澡,换上了干净的衣服,脚踝的疼痛稍微缓解了一些。

吃饭的时候,老夫妇告诉他们,最近村里也不太平。有几个村民进山砍柴,再也没回来,后来有人在山里发现了他们的尸体,死状和姜炎爹娘的死状一模一样,都是面色青紫,嘴角挂着黑血,双手死死抓住对方。

“村里的老人们都说,是山鬼发怒了,要收走我们的性命。” 老婆婆叹了口气,脸上满是担忧,“我们已经好几天不敢进山了,就连晚上,也不敢出门。”

姜炎和麻老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凝重。

 

 

 

第四章 阴煞围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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农家的土坯房里,油灯的火苗忽明忽暗,映得墙壁上的影子歪歪扭扭,像是有无数只鬼魅在暗中蠕动。姜炎坐在小板凳上,脚踝敷着老婆婆给的草药,一股辛辣的草药味混合着饭菜的香气,却压不住鼻尖萦绕的淡淡腐臭味 —— 那味道像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,跟着他从山神庙一路到了村里,挥之不去。

麻老幺靠在土墙上,闭目养神,左手的伤口已经重新包扎过,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。他的假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瓷白的光,偶尔转动一下,扫过门窗的方向,像是在警惕着什么。

“小伙子,你爹娘的事,我们也听说过。” 老爷爷叹了口气,手里的烟袋锅子在炕沿上磕了磕,火星溅起,又迅速熄灭,“你们姜家村和我们这石洼村,就隔了两座山,前阵子听说姜家村出了人命,没想到是你爹娘。”

姜炎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,喉咙发涩:“爷爷,您说村里最近也有人出事,都是进山之后没回来的?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 老婆婆端着一碗热汤递过来,她的手布满皱纹,微微颤抖着,“前几天,村里的二柱和狗蛋,就是结伴进山砍柴,到了天黑也没回来。他们家人找了一整夜,第二天在靠近阴尸谷的山路上找到了他们,死状…… 唉,和你爹娘一模一样,眼睛瞪得大大的,像是看到了什么吓破胆的东西。”

油灯的火苗突然晃了晃,墙上的影子猛地拉长,像是有一只枯瘦的手朝着姜炎抓来。他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,怀里的桃木片突然微微发热,一股微弱的暖意顺着衣襟蔓延开来,让他稍微安定了些。

“村里的老族长说,这是阴尸谷的山鬼出来索命了。” 老爷爷压低声音,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听到,“几十年前,也出过这样的事,那时候死了十几个人,后来还是请了赶尸人来做法,才平息下来。没想到,这几年又开始了。”

麻老幺突然睁开眼睛,右眼的深褐色瞳孔里闪过一丝厉色:“当年请的赶尸人,是不是一个姓马的?”

老爷爷愣了一下,点了点头:“好像是姓马,具体叫什么忘了。听说他很厉害,在村里做法三天三夜,还在村口埋了一块石碑,说是能镇住阴煞。”

“那石碑,现在还在吗?” 麻老幺追问。

“在是在,就是……” 老婆婆欲言又止,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,“前几天,有人发现石碑上的符文被人刮掉了,碑身还裂了一道缝,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。村里的人都说,这是山鬼要破阵,出来害人了。”

麻老幺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,他站起身,走到门口,推开一条门缝往外看。夜色已经深了,村庄里一片死寂,连狗吠声都没有,只有几盏油灯的微光在黑暗中摇曳,像是随时会被吞噬。

“今晚不对劲。” 麻老幺关上门,声音低沉,“村里的阳气太弱,阴煞已经蔓延到这里了。我们得赶紧通知村民,把门窗关好,无论听到什么声音,都不能开门。”

话音刚落,村外突然传来一阵 “咚 —— 咚 ——” 的声音,像是有人在跳着走路,脚步声沉重而缓慢,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。姜炎的心猛地一沉,这声音,和赶尸时尸体跳跃的声音一模一样!

“不好!是阴尸!它们追过来了!” 麻老幺大喊一声,从褡裢里掏出桃木剑和摄魂铃,“姜炎,快,把镇尸符拿出来,贴在门窗上!”

姜炎连忙从褡裢里掏出一叠镇尸符,跟着麻老幺跑到门窗前。他拿起一张符纸,刚想贴在门框上,就看到窗外闪过一个黑色的身影,直挺挺地跳着,斗笠的流苏在夜色中晃动,青紫色的脸隐约可见。

“啊!” 姜炎吓得手一抖,符纸掉在了地上。

“别慌!” 麻老幺一把捡起符纸,贴在门框上,“它们还没闯进村里,这些符纸能暂时挡住它们。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,得去村口看看那石碑的情况。”

两人刚打开门,就听到村里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,从村西头传来,划破了夜空的寂静。

“是王寡妇家!” 老爷爷大喊一声,脸色惨白,“她男人前几天刚死,就埋在村西头的坟地里!”

麻老幺和姜炎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好的预感。他们顺着惨叫声的方向跑去,脚下的泥土冰凉,夜色中,村庄的房屋像是一个个巨大的黑影,张牙舞爪地矗立着。

惨叫声越来越近,还夹杂着 “咚咚” 的尸跳声和指甲抓挠木头的声音。姜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,脚踝的疼痛再次袭来,每跑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。

终于,他们赶到了王寡妇家。只见王寡妇家的木门已经被撞开,门板上有几道深深的抓痕,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过。院子里,一具尸体直挺挺地站在那里,穿着黑色的寿衣,正是王寡妇刚下葬的男人。他的额头上没有镇尸符,青紫色的脸上,眼睛圆睁,嘴角挂着黑血,双手死死地抓着王寡妇的肩膀,王寡妇躺在地上,已经没了气息,眼睛瞪得大大的,脸上满是恐惧。

“尸变了!” 麻老幺大喊一声,挥舞着桃木剑冲了上去,“姜炎,摇铃念咒!”

姜炎立刻摇起摄魂铃,“叮铃 —— 叮铃 ——”,铜铃的声音在夜色中回荡,他同时大声念起了摄魂咒: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……”

王寡妇男人的尸体听到铃声和咒语,动作停顿了一下,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慑住了。麻老幺趁机跳到尸体身后,桃木剑朝着尸体的后背刺去,剑身泛着红光,刺进尸体的身体里,发出 “滋啦” 的一声脆响,一股黑气从伤口处冒了出来。

“嗷 ——” 尸体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,猛地转过身,朝着麻老幺扑来。它的力气大得惊人,麻老幺被它撞得连连后退,桃木剑也差点掉在地上。

“姜炎!撒朱砂!” 麻老幺大喊。

姜炎连忙从褡裢里掏出一把朱砂,朝着尸体撒了过去。朱砂落在尸体的脸上,发出 “滋滋” 的响声,尸体的动作变得迟缓起来,青紫色的皮肤开始冒烟,像是被灼烧一样。

麻老幺趁机拔出桃木剑,再次朝着尸体的额头刺去。这一次,桃木剑准确地刺中了尸体的额头,尸体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,不再动弹。

姜炎喘着气,看着地上的尸体,还有王寡妇的尸体,胃里一阵翻涌。他没想到,阴尸竟然会让刚下葬的人尸变,而且还闯进了村里害人。

“快,通知其他村民,把家里的尸体都看好,贴上镇尸符,绝对不能让它们尸变!” 麻老幺扶起姜炎,声音急促,“阴煞已经开始侵蚀村里的尸体了,再晚就来不及了!”

两人在村里奔走,敲响了一户户村民的家门,通知他们做好防备。村民们听到王寡妇的死讯,都吓得魂飞魄散,纷纷按照麻老幺的吩咐,把门窗关好,在门框和窗户上贴上镇尸符,家里有刚下葬亲人的,更是吓得连夜跑到坟地里,给尸体贴上镇尸符。

可还是晚了。

村里接二连三地传来惨叫声,越来越多的尸体尸变,开始在村里跳跃着游荡,攻击活人。它们的动作僵硬而机械,青紫色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,眼睛里闪烁着红光,像是一群来自地狱的恶鬼。

麻老幺和姜炎一路斩杀尸变的尸体,桃木剑刺断了又换,朱砂撒完了又掏,两人的身上都沾满了黑血和黑气,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。姜炎的胳膊被一具尸体抓伤了,伤口处火辣辣地疼,像是被火烧过一样,很快就变得青紫色,像是蔓延的尸斑。

“你的伤口被尸气感染了!” 麻老幺看到姜炎胳膊上的伤口,脸色大变,“快,用糯米灰敷上!”

姜炎连忙从褡裢里掏出糯米灰,撒在伤口上。糯米灰接触到伤口的瞬间,发出 “滋滋” 的响声,一股钻心的疼痛袭来,姜炎忍不住疼得龇牙咧嘴。但很快,疼痛就缓解了,伤口处的青紫色也消退了一些。

“记住,被尸气感染的伤口,必须用糯米灰或者黑狗血处理,不然尸气会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,到时候你也会变成阴尸。” 麻老幺一边说着,一边挥舞着桃木剑,斩杀了一具扑过来的尸体。

村里的惨叫声渐渐平息了下来,不是因为尸变的尸体被消灭了,而是因为大部分村民都已经遇害,剩下的人都躲在家里,不敢出声。夜色中,只有尸变的尸体跳跃的 “咚咚” 声,还有它们低沉的嘶吼声,在村庄里回荡,像是一首死亡的赞歌。

麻老幺和姜炎躲在一户村民的家里,喘着粗气。窗外,尸变的尸体在游荡,它们的影子透过窗户的缝隙投射进来,歪歪扭扭地晃动着,让人毛骨悚然。

“这样下去不是办法。” 麻老幺看着窗外,眼神凝重,“阴尸谷的阴煞越来越强,这些尸变的尸体只是先锋,真正的阴尸还在后面。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村口,看看那石碑的情况,想办法重新镇住阴煞。”

姜炎点了点头,他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,怀里的桃木片再次发热,像是在提醒他危险还没过去。他看着麻老幺,忍不住问:“麻伯,当年您和我爹,还有师兄弟们,为什么要去阴尸谷寻找阴眼玉佩?”

麻老幺沉默了半晌,像是在回忆什么痛苦的往事。他叹了口气,声音低沉而沙哑:“几十年前,湘西赶尸行当还很兴盛,我们师兄弟八人,跟着师父学赶尸。师父告诉我们,阴尸谷里的古墓里,藏着一枚阴眼玉佩,还有一本《赶尸秘录》。据说,《赶尸秘录》里记载着最厉害的赶尸术,能操控阴尸,甚至能让人起死回生。而阴眼玉佩,则能让人看到阴界的东西,找到《赶尸秘录》的下落。”

“师父说,只要得到这两样东西,就能成为赶尸界的第一人,掌控阴阳两界的力量。” 麻老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,“我们那时候年轻气盛,被权力和力量冲昏了头脑,就跟着师父闯进了阴尸谷。可我们没想到,阴尸谷里的阴煞比我们想象中重得多,古墓里的阴尸更是不计其数。”

“进谷的第三天,我们就遭遇了阴尸的袭击。师父为了保护我们,被阴尸围攻,最后变成了阴尸的傀儡。师兄弟们也死的死,伤的伤,最后只剩下我和你爹。我们拼了命才从阴尸谷逃出来,《赶尸秘录》没找到,阴眼玉佩也只看到了一眼,就被阴尸抢了回去。”

麻老幺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:“逃出来后,我和你爹约定,再也不提阴尸谷的事,也不再碰那些不该碰的东西。可我没想到,你爹还是被阴尸盯上了。它们肯定是想从你爹嘴里问出当年的情况,或者想让你爹带路,重新闯进古墓,找到《赶尸秘录》。”

姜炎的心猛地一沉,他终于明白了,爹娘的死,不仅仅是因为阴眼玉佩,还因为那本传说中的《赶尸秘录》。阴尸们想要得到《赶尸秘录》,掌控更强大的力量,而爹娘,就成了它们的绊脚石。

“麻伯,那《赶尸秘录》真的能让人起死回生吗?” 姜炎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 麻老幺摇了摇头,“师父只是这么说,我们谁也没见过。但我知道,那本秘录是不祥之物,一旦落入阴尸手中,后果不堪设想。它们会操控更多的阴尸,危害人间,到时候,不仅仅是湘西,整个天下都会陷入灾难。”

就在这时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童谣声,稚嫩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,格外刺耳:“阴尸跳,阴尸笑,阴尸来把活人找;眼睛红,牙齿尖,一口咬断脖子梢……”

姜炎和麻老幺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恐惧。这童谣,不像是村里的孩子唱的,更像是某种阴煞的诅咒,带着一股冰冷的恶意。

“不好!是‘阴煞童谣’!” 麻老幺脸色惨白,“这是阴尸谷里最厉害的阴煞发出的诅咒,听到童谣的人,都会被阴煞缠上,最后变成阴尸的傀儡!”

童谣声越来越近,像是有无数个孩子在窗外唱歌,声音稚嫩却诡异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屋里的油灯突然熄灭了,黑暗中,只有窗外尸变尸体的红光在闪烁,像是无数只眼睛在盯着他们。

“快!用桃木剑划破手指,用血画符!” 麻老幺大喊,同时拔出桃木剑,划破了自己的手指,鲜血滴落在黄纸上,“只有用赶尸人的精血画的符,才能挡住阴煞童谣的诅咒!”

姜炎也立刻拔出桃木剑,划破了自己的手指,鲜血顺着指尖流淌,滴落在黄纸上。他按照麻老幺教的方法,用鲜血画起了镇尸符,笔尖划过黄纸,发出 “沙沙” 的声音,黑暗中,符纸上的符文像是活了一样,闪烁着微弱的红光。

“天地玄宗,万炁本根……” 麻老幺念起了摄魂咒,声音低沉而沙哑,在黑暗中回荡。

姜炎也跟着念了起来,两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,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,对抗着窗外的阴煞童谣。符纸上的红光越来越亮,照亮了黑暗的房间,窗外的童谣声似乎减弱了一些,尸变尸体的嘶吼声也变得遥远了。

可就在这时,姜炎怀里的阴眼玉佩突然发热,一股强烈的吸力从玉佩里传来,像是要把他的灵魂吸进去。他的眼前突然闪过一些奇怪的画面:漆黑的古墓,遍地的白骨,一具穿着古装的尸体躺在石棺里,手里拿着一本黑色的书,正是《赶尸秘录》!石棺的旁边,站着无数只阴尸,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红光,像是在朝拜石棺里的尸体。

“啊!” 姜炎大叫一声,眼前的画面消失了,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了窗外,尸变的尸体就在他的面前,青紫色的手朝着他的脖子抓来。

“姜炎!醒醒!” 麻老幺大喊一声,一把拉住姜炎,将他拽回屋里,同时将一张用血画的镇尸符贴在他的额头上。

姜炎清醒过来,冷汗直流。他刚才竟然被阴眼玉佩控制了,差点变成了阴尸的傀儡。

“这阴眼玉佩太邪门了!” 麻老幺咬着牙,一把夺过姜炎手里的玉佩,用红布包好,“以后再也不能让它靠近你了!”

窗外的童谣声越来越响,屋里的红光渐渐减弱。麻老幺知道,他们不能再躲在这里了,必须尽快赶到村口,找到那座石碑,想办法重新镇住阴煞。

“走!我们去村口!” 麻老幺拉起姜炎,打开房门,朝着村口的方向跑去。

夜色中,尸变的尸体在村里游荡,看到他们,立刻朝着他们扑来。麻老幺挥舞着桃木剑,斩杀了一具又一具尸体,姜炎则摇着摄魂铃,念着咒语,用朱砂撒向尸体,为麻老幺开路。

两人一路拼杀,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,鲜血染红了衣衫。姜炎的脚踝越来越疼,每跑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,但他不敢停下,他知道,一旦停下,就再也没有机会为爹娘报仇了。

终于,他们赶到了村口。村口的空地上,立着一座石碑,石碑高三丈有余,上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,只是符文已经被人刮掉了大半,碑身裂了一道长长的缝,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过。石碑的周围,散落着几具村民的尸体,死状凄惨,和之前遇到的一样。

“就是这里!” 麻老幺大喊一声,跑到石碑前,“姜炎,快,把糯米灰、朱砂、黑狗血都拿出来,我们要重新给石碑刻上符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