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间故事：贪淫富商

山水之乡湖北黄梅,村夷岗峦依稀可望。张王两家世代后辈,谊尽如昆仲。张家有子张良,杰出儒雅,王家独女钰儿,闺怀温良有馨。自他两娃娃出生,长辈们就定下了娃娃亲的约定。
两小无猜,自稚至龀龆,儿女情长久弥坚。夏日斜阳,他们嬉戏花丛解荫下;寒冬飘雪,他们并肩游冰上凌冽之际。钰儿眉清目秀,温婉可亲;张良骨格颀宽,斯文有为。两小无猜的活泼身影,成为黄梅一时佳话。
“待年岁无多,我们就要结亲了呀。”少年张良贪看钰儿羞怯神色,心底盼望汹涌;钰儿抚衣一笑,款款娉婷,少女含蕊待放。两人注定将结伴走过漫漫人生路,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矣。

岁月如流去水,眨眼间两人已渐渐长大。然而命运无情,王家连年遭变,钰儿双亲相继离世。按照乡规民约,孤女钰儿只得寄住在伯父家中。谁知伯父为人刁钻凶残,夜夜风流纨绔,白日勾心斗角。赌资难续,见侄女钰儿容色绝艳,荒淫无度之徒,竟起了卖女求财的歹心。
钰儿羞惭失措,茕茕孑立无所适从。就在她日日惴惴不安之际,张良携带聘礼来提亲了。他有违夙愿,弥足宝贵,冀能白头偕老。谁知伯父生平没有正形,狮子大开口,竟然厚颜无耻要价二百两白银,方肯成全良缘。
张良一怔,家中虽比寻常人家殷实些,也只是区区三四十亩地契,几间瓦房屋舍而已,哪里来的巨资?他悻悻而归,对钰儿诺诺以待,约定半年后再行计议。钰儿心如明镜,自知伯父狡诈肘手,只得用力点头,凝视张良的背影,决绝的眼神透着坚韧和希冀。
半年后,张良换上蓝布新装,简单收拾了行囊,摒挡了哭天抢地的老母亲,独自一人上路了。他记得年幼时曾听家人说起,父叔曾到湖南一带经商,赚得盆满钵盈。只要找到叔父,借些资本,就可以迎娶钰儿,携手度过苦难生活。
路途遥遥无垠,盘山密林仿佛没有尽头。酷暑时分,张良汗流浃背;严冬狂风,他瑟瑟发抖。沿途所至,他不遗余力打探叔父的下落。可是随着时日流逝,消息只变得愈加陈旧模糊。
终于,在一个落雨的黄昏,张良失魂落魄地走进了湖南省城。他想起幼年时叔父的模样,高大健硕,须发皆白,模样堂堂;如今肖想,已是慈眉善目,品性纯和。身无分文,张良只得流浪乞讨,以图度日。
街头巷尾的行走,张良行色匆匆。他时而对身边的市民央求指点叔父的下落,但往往一无所获。直到有一日,他在郊野的树林里,对着风雨凄凉处哭了出来,身躯瘫倒在地,痛恨着命运的无常。

“小兄弟,你从哪里来?怎地遭此憔悴?”一个白发老者突然出现在张良眼前,这才惊醒了他久违的神智。老者温言软语,等待着张良回过神来。

“老人家,小生姓张,原籍湖北黄梅。我…我来这里是为了寻找我的亲叔父,但已几月无踪迹……”张良止不住放声大哭,身子缩成一团。老者拍着他的背,听他将自己的缘由一一诉说,诘问间不时发出感慨的长叹。
“你所找的那个叔叔,可是名唤张旻,右耳垂短小一块?哦,那可真是个旷世奇才,只是命运多舛啊!”
老人合掌庄重地说,”张旻友人中年娶了一名青楼女子,本是寻花问柳一时荒唐。可谁知那妇人生性贪婪成性,竟是将他的家产尽数蚕食一空,等张旻离世后,便携款千里而逃了。”
老者的话语如芒刺入心扎痛了张良,他已被宿命捉弄到了绝路。”如此说来,我算是彻底断了赎身娶亲的资本了……”张良攥紧双拳,悲从中来。
临别之际,老者留给张良一封荐书,称他远房家中有富人之子正在堪携教书先生。张良别无他路,只得拜托那户人家试试。刘家实在是疆场巨富,但主人小人性孬,薄有几个文馆先生便被他亏待贬斥。
张良禁不住屈尊的苦况,咬紧牙关在刘家任教度日。每到深夜,他便想起钰儿凄美的面容,恐她已为伯父卖作妾婢,而自己却无力回天。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,就这样消磨了整整两年。
正当张良身无长物,颓然无助之时,湖南有一富商黄世凤在城中展开了大肆经营。他虽身价亿万,但品性骄横暴虐。多年以前,他就垂涎钰儿娥娥红颜,屡屡派人为他传递亲书示爱,却终遭拒绝。
黄世凤阴恻恻地打探到张良的处境,恶计在胸口渐渐成型。他通过撒下重金,诬陷张良负了一个莫须有的大罪,导致张良被关进了湖南的牢狱之中。更卑劣的是,他又贿赂了当朝县令一纸钞票,以”十恶不赦”的罪名,判处张良死刑。
狡诈奸佞的黄世凤得计了。他回到湖北,亲口将张良”死讯”传给钰儿,并暗中使绿林好手将一封伪造的”绝命书”交到了钰儿手中。钰儿接连遭受如此重创,哭到几乎失去了生命的希望。
就在她已渐失去求生意志之际,伯父无情开言:”姑娘你命途多舛啊!张郎已不在人世,你也守了数载的孀节了。不若嫁给黄世凤老板,从此无忧无虑地过好日子吧!”钰儿再难反抗,只得含泪嫁给黄世凤为妾。

好不容易,张良的冤狱终于被监察御史翻查出真相,获释重获自由身。怀着对钰儿的无限思慕之心,张良立刻拿着身上仅存的银钱,将先祖的遗骨运回了老家。入乡问邻,他才知晓了黄世凤阴谋的前因后果。
“我的钰儿啊,你怎会被奸人如此欺瞒蛊惑?”张良潸潸泪下,决心探望钰儿一面。可是黄世凤素来多疑猜忌,生怕张良煽风点火,再未让张良见上钰儿一面。无计可施,张良只好央求一位白发卖花老嫗,去传递自己的绝命真相。
钰儿拆开了小册子,读罢泪流满面。原来自己这几年所有的遭遇,皆因奸人阴谋蓄意挑唆。倏尔凤睛一亮,钰儿孑然归来,披头散发,拖着年幼的儿子奔赴县衙,拽响了冤枉钟鼓。
钟声出,天地震,钰儿一一诉说着黄世凤阴毒诡计。黄世凤跪于堂下,不得不供出自己贪色贪财的龌龊动机。当堂之上,钰儿怒不可捺,拽起自己儿子当头一摔!岂料竟不幸将他摔得脑浆迸裂,气绝身亡。
“妾身受辱已是定数,更遭匪徒一世囚禁,实在是无颜再活在世上…郎君啊,你誓要报了我这场奇冤!”钰儿从衣袖处掏出一把匕首,毅然用力向自己的咽喉处狠狠一刺!鲜血顿时汩汩而出,钰儿瘫倒在地,英年早逝,壮烈成仁。
钰儿一怀慷慨遗恨,痛诛权奸黄世凤。落泪的张良似乎看到钰儿神采飞扬,嘱他高风亮节,匡扶社稷,报效祖国。黄世凤获罪凌迟,张良高中进士,终做一番人物造福一方。只是他孑身走过后半生,步步想起钰恩翩翩佳偶,时而潸然泪下。
百余年后,良人钰恩的故事被重新诵咏传颂。他们青梅竹马,情根深种,却因奸人挟嫌破身而亡。钰儿痛下杀手,自坠红尘;张良怀悼复仇,最终成就一番事业。
权贵淫虐只怕代价惨痛,欲壑难平也终被发愤雪恨。情爱虽纯美高贵,却也需慎终其一生,永保本真。终有一日,人性至善将在世间回荡, 而良人钰恩的故事也将给追寻理想与正义的人们以坚韧勇气。